暑期旅游热,秦皇岛至合肥的高铁车票早早告罄(含中转),抢票单挂了好几天,终归未遂。
办法还是有的,买一张这趟车到唐山的票(有座),然后补票到合肥。问题是无座位,五小时大概率站着,行吗?这不仅是要妥妥地安置臀部,还有腰、颈脖……毕竟一把年纪了,比不了当年,绿皮的普客车,能从兰州站到宝鸡。
车到唐山,一中年男子对号入座,我给他挪了位子。上车的人不少,有十余人与我一样站在过道里。
我们立着,大多呈无奈状;有座的人舒坦地坐着,喝水、聊天、吃零食,个别似进入深睡眠,鼾声动人;也有站起来伸伸懒腰又坐下的,让你没有一点可乘之机。
两车厢接口处有一方凳,四位三十来岁的男子在颇为热烈地交谈。其中一位坐着。他体检查出有颈动脉斑块,他们聊的是如何戒烟戒酒。
看那位有点紧张,我在一旁脱口而出:有斑块是正常的,关键是大小软硬。此语一出,四人目光齐刷刷地转过来了。
“随着年龄增长,血管壁增厚,变硬、粗糙,失去弹性,加上饮食生活习惯等,出现斑块是必然的……”我当然能侃侃而谈,几年前我亲身体验了颈动脉手术,看了多少医书,又与医生反复沟通交流。对此,我真是了然于胸,熟稔有加啊!
有斑块者忙起身给我让座,我亦当仁不让,也确实需要舒缓一下有点酸胀的腰部。
他们环伺于我。我愈发聊得专业。说自己经历过的桥段,当然是绘声绘色,引人入胜;四位听得聚精会神,我愈发不可收,简直像个说书人。
有斑块的那位发现早,还没有堵塞。我告之烟就不要抽了,酒尽量少喝,注意血压和血脂……他听了不断点头称是。
他问我:您是医生吗?我笑而不语;
他又问我:您是医学院的老师?我还是笑而不语。
列车铿锵行进,聊天继续连连。
“医生让你吃他汀药吧?”
“是的,每天一片。”
这药有助于消除斑块,我也服用至今。
我告诉他:每半年去检查一次肝功能,此药对肝脏有一定影响。
车已过天津,座已蹭了半个多小时;赶快让吧,这张凳子可是他们四人轮流坐的,老占着终归不妥;况且“医嘱”都已经交代了,他们皆身强力壮,也没有什么新毛病拿出来探讨。饭点已到,于是向餐车方向移动。
按过往的经验,餐车是有座位的,买一份饭,细嚼慢咽,把时间捱过去。可现在高铁上的餐车仅在车厢连接处隔出一个吧台而已,卖些盒饭饮料糕点什么的,全然没有位子虚以待坐。
饭还是要吃的。于是买了一份卤肉饭,倚着吧台吃将起来。
举目望去,整个车厢,鄙人是唯一一个戴着眼镜站着吃饭的人。
价格是高了,量也不多,可做饭的米特别好,晶亮饱满,既爽又糯,莫非真是关外那个叫五常的地方产的?
朝吧台里面瞅去,眼睛为之一亮:有几把塑料凳子重叠着,是无靠背无扶手的那种,档次不高的饭店里,圆桌面坐不下,临时加座的那种。
我求餐车长(臂章上有标识)给我一把坐坐。
用了一个“借”字,语气很谦恭的。
他有点为难,说必须列车长同意方可,否则要挨“熊”的。
想想也是,此处正是上下列车处,人来人往的,加个座,岂不挡了人家的道?
因为补票,与列车长算有“一面之交”,他面容和善,说话亲和,我不妨一试。
想曹操,曹操到。我迎上前去,说腰确实不行了,能否用一下餐车的凳子,上下客时我会自动避让的。
他沉吟了几秒钟,朝餐车长点了点头,说了句:下不为例。
我喜出望外,还有四个钟头的路程,总算安置了自己。
凳子是红色的,我看着好亲切温暖。
车跨黄河,过济南,抵徐州,车厢最前面的一个位子空了,却无人替补,离我仅咫尺耳。
我动心了,但不敢弃此去彼,万一下一站有人买了这个座,我岂不是鸡飞蛋打?
到宿州了,座位依旧空着。车厢里已无站立者,众人皆各就各位。
真是不坐白不坐了。把塑料凳还给餐车长,还留了后手:万一有人上来是那个座的,我还得来借呐!
“大爷您来取就是了,放心得了。”
他一口东北普通话,很好听;长得也周正,看年纪,和我儿子差不多。
我落座了,因为是第一排,可以舒舒服服地四仰八叉。如此,一小时后,抵达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