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高地行记》是阿来的最新散文集,收录了他于2011年之后创作的9篇长散文,包括《故乡春天记》《嘉绒记》《贡嘎山记》《平武记》《玉树记》《果洛记》《山南记》《武威记》和《丽江记》。这些地方,横跨四川、西藏、云南、贵州、甘肃等地,位置西海拔高;这些“记”不是旅游导览,熔铸了大地、星光、鱼、马、群山、植物、诗意、思考,构成了一条属于阿来的文学之路。
歌德说:“我们的生活就像旅行,思想是导游者;没有导游者,一切都会停止,目标会丧失,力量也会化为乌有。”出生于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马尔康县的阿来,算是个嘉绒人,他对丰富神秘的藏文化,有着与生俱来的好奇与执着。也许可以换一种说法,那就是作为“导游者”的藏文化,诱惑、驱使阿来去旅行、观赏、探究,去逼近、抵达、深入。阿来坦承,“自己是一个肉体与文化双重的混血儿,一个杂种。”这种混血的身份,增添了他旅行的分量,不再仅仅是旁观游览,而是精神上的寻根。阿来于所到之处寻找藏地文化的遗存,结合自己对地方志和历史典籍的阅读,对世界和人生进行深邃的思考和执著的追问。地理上的逐渐接近,庄重的书写,使得“自己的生命与一个更雄伟的存在对接起来”。
阿来曾说,行走与写作是他的宿命。多年的行走与写作,让他对游记体散文有了更深的认识与理解。他认为,游记体散文面临一个危机,那就是只看见姿态,却不见对象的呈现。如此这般,写与没写,其实是一样的。因此,他在旅行写作中,时时警惕此种写作方式,避免滑入无新意的套路。在金川看梨花,阿来将笔落在梨花上,由“我看”梨花上升到我看“梨花”,真正呈现写作对象,“金川的人民,历史将其造成了特别的族群。树生别境,这里的雄阔的雪山大川,化育了这种接近原生状态的梨树。”他在原野静坐一个黄昏,看一群垂头菊,如何随着太阳光线的暗淡,慢慢闭合了花瓣;他观察过一大片的蒲公英怎样在太阳初升的清晨,在十多分钟的时间里打开它们闭合的花瓣。地理之美,植物之美,共同构成自然之美。在书中,阿来每到一处,都有繁花盛放。
中国的地理和文化多样性都很丰富,同一种植物在不同的生境中,自然就会生发不同的情态与意涵。所以,不看主客观的环境如何,只用主要植根于中原情境的传统审美中的那些言说方式,就等于自我取消了书写的意义。这是阿来的书写观,也是他的自然观。伟大的自然之书摊放在面前,他翻动书页,与广阔天地交流与私语,与生命和自然深情共鸣。这种对世界和自我的体认方法,于读者也是一种提醒与启迪:我们要用双脚和内心丈量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