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一条花木扶疏的街边,有一个夫妻理发店。在一个清风习习的夏日上午,我陪甜甜去洗头。甜甜去洗,我坐在门边的花木下玩手机,不时抬眼看看街景。
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一个声音清脆如乳燕。眼皮抬起,看到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站在我身边,胖乎乎,敦敦实实的,认真地看着我,等我回答。对他来说,这显然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看着他的眼睛,我点头。
那你一定是饿了,渴了。他咚咚咚跑进店,又咚咚咚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杯酸奶,一大块手撕面包,递给我,看着我,说,快吃吧!
我笑了,给甜甜洗头的他爸也笑了,站在门外做饭的他妈也笑了。
我说我不饿,并且,我指了指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游客,说,这些人都是来自远方,那你要准备多少杯酸奶,多少块面包,会把你爸爸妈妈吃穷的。我看着他天空一般的眼睛,逗他。
他定要把食物放在我怀里,说,我喜欢你啊!
我们都大笑,甜甜忍不住,让他爸给她先擦擦眼睛,她得先笑一下。
男孩很生气,要我们严肃点,我们憋住笑,全部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说,我给你唱支歌吧!我说好啊!他说他先来一个《孤勇者》,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一副孤勇者的样子。我想起陈奕迅看孩子们唱这支歌时的表情,不由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差点没憋出内伤。
“都,是勇敢的,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错……”他开始唱了,眉头紧锁,小拳头紧握,目光透着坚毅。我不再觉得好笑。门外依然人来人往,车流不息。歌渐渐唱到高潮部分:“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我起身为他鼓掌,他们也一起跟着鼓掌。他越唱越好,唱完了,眼里有羞涩有骄傲有隐隐的泪花。
他说,我还会跳舞,还会弹吉他,还会朗诵。似乎想一个个来一遍。忽然想起我来,他问,你会什么?会唱歌吗?我摇头说不会。那你会跳舞吗?我还是摇头。会弹吉他吗?我依然能摇头。他不问了,眼里含着泪水,你什么都不会,你家长不说你吗?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你就住在我家,我一样样教你,保证把你教会。
就像一阵风吹过茂盛的草原,我的心如草海般起伏,眼泪在眼眶里转动。他妈妈忙打圆场,说,阿姨是谦虚,傻孩子!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问,你是谦虚吗?我摇摇头,说不出话来。他开心了,说,要是谦虚就好,就太好了!
临走时,他站在门外送我,他说,一有空就来啊!我点头。他说,我喜欢你,大姐姐。我摸摸他的脑袋。他说,就是你真什么都不会,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可别难过。我对他点点头,又赶紧转过头去。我也怕他难过。
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我会记得有个孩子这样告诉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