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中午在单位食堂吃饭,我们几个年长的女同事聊东聊西,最后聊到带妈妈们外出旅游。同事M说,她想带妈妈去天安门看升旗,她妈妈还没有去过北京;同事C说,她想去南京,孩子在那里入职了,多次邀请外婆过去玩玩;我说,最好去云贵川,感受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那天中午聊得很开心,我们商量着三家结伴出行,相互有个照应。聊到最后,暑期带母亲们外出旅游的事是确定下来了。那一年M的母亲76岁,C的母亲91岁,我的母亲80岁。
接下来几天是紧张的复习备考,期末统测,阅卷登分,召开结束会。7月1日正式放暑假。
还没来得及提外出的事,7月2日晚上,我的母亲突遇车祸猝然离世,我沉浸在巨大的痛苦悲伤中。料理完母亲后事,我去单位参加暑期培训,得到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同事M生病了,是那种很严重的病,已经去上海做手术了。那之后再也没人提结伴旅游的事,这成了我心里永远的遗憾。
2021年5月2日下午,我陪母亲回她的娘家——庐江县同大镇长丰村,因为合庐新城建设,母亲的老家需要在8月15号之前整体动迁,她对那里感情深厚,很想在搬迁之前回去看看。
因为修路修桥,车子没法直接开进村庄,我们徒步过去。母亲边走边看,还向我介绍这是谁家那是谁家。忽然从门口探出一个老奶奶,亲热地喊道:“小姑奶奶回来啦?到噶(家)来坐坐嘛!”愣怔片刻,母亲立马迎上去与她打招呼,还向我介绍说,这是她做姑娘时最好的朋友,她们俩一起劳动一起织网,还一起当过保育员。
两个久未谋面的老友有说不完的亲热话,天色向晚,老奶奶盛情挽留母亲吃晚饭并在她家小住。母亲为难地看着我,希望我做决定。我看到她家有个中风的老人需要照顾,又想到母亲乍到陌生的地方不习惯等等,就委婉地谢绝了老人的邀请,说下次带好换洗衣服再送母亲过来住几天。
回到停车的路边天已擦黑,巧遇舅家表姐。她夫妻俩平时在合肥带孙子,这几天回来修缮水淹的房子,街头偶遇表姐很是惊喜,她一定要留小姑奶吃晚饭。表姐拉着母亲的手说:“小姑奶呐,哪怕您老只吃一碗面条,今晚也要吃了再走,不然从侄女门前路过,不就像从大树跟前路过一样吗?”
我知道母亲平时饭量不大,尤其是晚上,她吃得更少,就不想麻烦表姐。我一边努力推托着,一边牵着母亲逃也似的回到车上,趁着暮色匆匆赶回城里。两个月后母亲离世,再也没有了“下一次”。
生命是由无数个“今天”组成的,生活既不能彩排又不能重播,用心过好“今天”,不让生活留下遗憾。有些遗憾,日后或许可以弥补,而有些遗憾,则成了永远的伤痛,令人惘然,追悔,悲伤,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