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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菜
□肥西 张建春
  那时,我还不会唱“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的歌,不知道世间“同日生,一条心”的情义,但知池塘里有与荷同生的菱角,或红或白都甜嫩可口。
  菱浮在池塘里,随风漾动。在有荷的塘里,菱如受气的小媳妇。荷叶太过霸道,伞般撑起,抢了阳光、占了空间,菱只能够在夹缝中生存。如若有一角荷没到达的水面,菱就澎湃,就大肆张扬;在无藕的塘里,菱往往是主导者,菱“蔓”在水里攀援,无休无止地扩张,叶在水面悄然挺出,不高,但有傲然之气,花洁色的白,实藏在水中,叶连着的“泡”,如一个个小小的枕头,让莲浮于水面静静地梦呓。
  我的家乡是丘陵地带,为关住水,修建了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塘口,塘口里长有菱,不过这菱是自生的,是野菱。
  野菱长势汹涌,水里的野生植物多,但菱生叶浮头,许多水生植物就要让路了。菱在水面上和其它水生植物抢地盘,因为表现太突出,大多数水生植物只好退避三舍了。荷例外,荷能够让自己的叶子高高举起,占领至高点,掌握采光权。其时,菱的锐气大减,低下头,默默地生长,将生命延续下来,将果实留给下一代。
  对菱,我是喜欢的,喜欢的原因是好吃。菱结有菱角,夏末秋初,翻开菱的秧子,就能找到或大或小的菱角。嫩菱角剥去外皮,半透明的肉白花花的,嫩甜,十分可口。那时的乡村物质匮乏,找点吃食难,何况是此等美味,对菱怎能不喜欢!
  不过,有的菱角小,四个角,我们称之为“鬼菱角”,有鬼头鬼脑之形、之意。但我们仍旧会不依不挠地翻菱的秧子,即便是“鬼菱角”,总比没有而嘴闲着好。村里的老人有句话,有碗端着比空手好。有“鬼菱角”吃,比口中只有空气强,我们深信。
  老人们说“鬼菱角”是没留种的原因,年年在外,还不野了?老人们是在说,菱角本不鬼,是没收好种子,自生自灭,最后野了、鬼了;老人们还有层意思,我们这些半大孩子,整天在外疯,早迟会野,会“鬼菱角”般的野。我们才不管,仍然是疯,一个秋天,不知将菱角秧翻了多少遍,好在菱没让我们失望,“鬼菱角”也无所谓。
  翻菱角是小事,吃菱角菜才是正儿八经的事情。
  菱角秧是能当菜吃的,还很好吃。菱角菜做法简单,菱角秧捞上来,择去菱叶,取菱的泡、根、茎,洗干净了,腌制或者新鲜的烹炒都很有味。
  我奶奶常让我捞菱角秧,门口的塘就有,我拿着竹竿捞了一棵,跟上的就一串,不费事就捞上一大篮子。我和奶奶一个个择去滑溜溜的菱角叶,鸡喜欢抢着吃。叶择去了,剩下的泡、茎、根,奶奶会拿棒槌轻轻地捶,泡要捶破,外加要捶去一些涩水。捶好的泡、茎、根要揉洗,一遍遍地洗,因为里面藏有红色的线虫,估计对人无害,但不洗去,吃进嘴里,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洗好的菱的泡、茎、根用盐腌制,就成了菱角菜,放一段时间,菱角菜变得微酸就可炒或蒸,当小菜吃了,可口下饭,比冬天腌制的腊菜不差。不过,冬天的腊菜(雪里蕻)可生吃,菱角菜不行,得炒或蒸熟了吃(水中长久了,难免会有寄生虫)。新鲜的菱角菜也是可以炒了吃的,味不大好,有一股说不出的涩劲。但用肉烧就不一样了,五花肉烧菱角菜是一道美味,肉不用说,好吃,菱角的泡茎根也跟着好吃,尤其是泡,浸满了油,一咬油一滋,满口生香。不过,对此乡村人有另一说法:鹅卵石烧肉都好“干”,菱角菜烧肉当然不例外。
  前不久,好友从江南归来,给我携来了一包菱角菜,择得整齐,包装得也好,不禁勾起了馋虫,忙做了吃,但失望了,根本没过去那种香味。是菱角菜变了?显然不是,是自己的口味变了,变得“高贵”了。“高贵”是好事,说明社会进步了、生活水平提升了。也是的,过去乡间上不了桌的东西变名贵了,如鳖龟鳅鳝,而只有年年有余的“鱼”如今成了寻常物。菱角菜还是好吃的,我就着吃了一碗又一碗饭。我对家人说,明天用五花肉烧,烧透了,菱角菜更美味。
  想唱歌了,唱《采红菱》:“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得呀得郎有心/得呀得妹有情/就好像两角菱/也是同日生呀/我俩一条心……”确切地说,和爱和情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