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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美的韭菜花
□ 合肥程耀恺
  中秋甫过,天气凉爽下来,便去派河入巢湖的河口观察草木。那一带多河汊、藕塘、鱼池,鲜有村庄。偶有村庄,也难得见到庄稼,村旁所见到的,多半是菜园。随着秋天的临近,菜园里的辣椒、豆角、茄子、秋葵之属,便风光不再,它们要给“七月萝卜八月菜”腾出地盘,而此时,只有韭菜一枝独秀。
  韭菜为百合科葱属多年生草本。具根状茎,鳞茎狭圆锥形;基生叶条形,扁平;花两性,伞状花序生于花葶顶端,花被白色,裂片6,花瓣状;全株具辛香味。韭菜之名,《说文》讲得清楚:“一种而久之,故谓之韭。形象在一之上。一,地也。”取用韭菜,或称割,或称剪,《齐民要术》有交代:“韭高三寸便剪,剪如葱法。一岁之中不过五剪。”
  韭菜是多年生,不像其它蔬菜,到时不得不腾笼换鸟。就在萝卜秧、青菜苗开始伸头缩脑之际,一畦一畦的韭菜,长势却异常旺盛,每一棵韭菜,从基生的叶片中间,生出细长的花葶,花葶顶着小花伞一样的花序,细看其中的小花,有的闭合,有的绽开,远远望去,像是一方绿色地毯,再覆上一幅薄得透亮的被单。
  村上大妈们晓得,那些韭花虽说赏心悦目,却不是供你看着玩的,它们半开半合着,一边消磨时日,一边等待你去采摘。摘韭花,不比割韭菜,要一棵一棵掐花葶,花葶连着花序放到竹篮里,带回屋,腌一些,卖一些,这叫好物共享。摘了韭花的那茬韭菜,悉数割了,腌制。老话说“九月不腌韭,过了九月哪还有?”入冬后韭菜畦里撒上一层草木灰,韭菜便停止生长,蓄芳以待来年。
  韭菜之好,古人早知道,《南史》中有一段对话,文惠太子向周颙问什么蔬菜最可口,答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这显然是一家之言。不同的说法,不同的看法,自然有,比如合肥人就认为,最好的时蔬,莫过于“头刀韭、谢花藕”。
  头刀、二刀的韭菜,统称为春韭,味极鲜美。味之外,也有情愫,杜甫的《赠卫八处士》是一首访友诗,诗中最动情的,莫过“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二句,乱世重逢,冒着夜雨剪来春韭佐餐,再端上新煮的黄米饭,春韭与黄粱荡漾出来的,是怎样的人间真情!
  韭之为菜,可为俭,也可为奢。《随园食单·杂素菜单》称:“韭,荤物也。专取韭白,加虾米炒之便佳。或用鲜虾亦可,蚬亦可,肉亦可。”袁枚将韭菜视为荤物,大约是受佛家影响吧。南方人后来发明一种壅土法,生产出“韭黄”(或叫“韭芽”),以延续春韭之嫩,要说阳春白雪,那也未必。
  韭花蜚声古今,端赖一幅传世的书法精品。五代的杨凝式,有一通语涉韭花的手札,总共六十五字,因其言辞蕴藉典雅,书写娟秀疏朗,被后人尊为《韭花帖》。其辞曰:“昼寝乍兴,朝饥正甚,忽蒙简翰,猥赐盘飱。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呈味之始。助其肥羜,实谓珍羞。充腹之余,铭肌载切。”此帖的大意是:午睡刚起,正感饥饿,忽收来信,并承赐食物。当此一叶报秋之初,正是韭花初现美味之际,用以佐食肥嫩的羊羔肉,实为天下美味。饱食之余,感激之情铭刻于心。
  韭花具特殊的香气,吃起来口福、鼻福俱享,往往铭记不忘。有人考究,让杨凝式铭肌载切的韭花,是鲜韭花抑或腌韭花?窃以为,单是一个“助”字,基本可以推断为腌韭花。鲜韭花放两三天后,便食之无味,最好的保鲜之法,是腌制。腌好密封,秋冬之时,随取随食,或者像杨凝式的朋友那样,馈赠亲友,也是美事一桩。
  韭菜不光是时蔬,曾经还是祭品。《豳风·七月》:“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说的是:早春二月,宰杀羔羊,以初生的韭菜来祭祀。现在大概没人拿它当祭品了吧,然而韭菜的籽,却仍旧是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