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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外号叫“惯宝宝”
□天长 刘连娟
  今年夏天,去老家参加一个亲戚的喜宴。是那种地道的流水席,在自家门口搭的喜棚,请厨师现场烹饪,煎炸烹炒,噼噼啪啪,为喜宴增添了别样的风景。
  还没开席,我随意地来回溜达,只见一众人等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择菜的、洗菜的、切菜的,案板上一排排的凉盘真是好看,有荤有素,红绿相间。更精彩的是那个大厨,健壮的背影,系着雪白的围裙,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硕大的炒锅在他手里颠来颠去。不一会儿菜炒好了,他快速地用勺子分装到盘子里,每次一勺,不多不少,正好一盘。白色的瓷盘配上碧绿的西芹、通红的彩椒、晶莹剔透的虾仁,像个艺术品。
  我正看得入神,只听大厨惊讶地说:“不是我老同学吗?”
  “你是——”我一脸茫然。
  “小学班上成绩最差的。”大厨提示道。
  “哦,惯宝宝。哦,不,王大龙!”我兴奋地答道。
  说起这个王大龙,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他小时候的模样。小学时,王大龙是家里的老儿子,父母对他是相当宠爱,由于营养好,王大龙从小长得白白胖胖,特别敦实。父母还在他的后脑勺留了个小辫子,一只耳朵上打个耳洞,戴了个银耳环,这样的装扮,我们老家有个专业用语叫“惯宝宝”。
  小时候,男孩子经常在一起打打闹闹,有的小孩打不过王大龙,就趁机拽王大龙的小辫子,王大龙疼得哇哇直叫。王大龙哭着跑回家找父母理论,吵着要剪掉小辫子,别看父母平时对他百依百顺,这事父母却坚决不同意,说小辫子要留到十岁才能剪,且要舅舅亲自剪,这是规矩。王大龙似懂非懂地看着父母坚定的眼神,只能无奈地妥协了。
  印象最深的是每次背书、默听写、考试便是王大龙最犯愁的时候,他神采飞扬的脸,一下子黯然失色,眉毛拧成了麻花。背书时,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半天挤出一句话。默听写不是写错,就是写不出来。考试吧,每次二三十分,有时三四十分,很少有及格的时候。
  老师对他是恨铁不成钢,罚过站,打过手心,都收效甚微。老师气得指着他说:“王大龙啊王大龙,每次看你爬树掏鸟、摸鱼捉虾劲头大得不得了,怎么一到上学就犯死样了呢?你要是把你玩的那些劲头用一半在学习上,也不至于不及格呀!”挨批的王大龙低着头,不吭声,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箭一样地冲出教室,王大龙也不例外,他主打一个脸皮厚、心态好,刚才的不快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和同学们打纸包、滚小球、挤油渣,玩得不亦乐乎。
  他虽然成绩差,调皮,但并不讨厌。每年春天,大片的野花竞相开放,王大龙就会对我说:“走,到你外婆家去呀,那里有蔷薇花开了,香得不得了!”我去摘过一两次,野蔷薇很好闻,是那种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他还经常摘一些野花来分享给女生们,所以他的人缘不错。
  一晃小学毕业了,升初中要参加升学考试,王大龙没考上,从此我再没见过他。
  今年再见,已时隔三十年。流水席分好几轮,我是最后一轮坐的,王大龙把大菜烧得差不多后,就交代给他助手,然后拿了一副餐具,坐到我旁边。说好不容易遇到老同学,要好好陪陪。我俩边吃边聊,我好奇他怎么就做起了厨师,快言快语的他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原本是在工地上当小工,给砌砖的大师傅拎灰桶,送拌好的水泥砂浆,几天下来,风吹日晒,人黑了一圈,手都磨出泡了,累呀!后又到工厂打工,多劳多得,为了多拿几百块钱,起早贪黑,经常加班。几年下来,也没挣到什么钱。“唉,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呀!当初老师苦口婆心讲的话我听不进去,现在真是后悔呀。不吃学习的苦,就要吃社会的苦。后来我自己琢磨还得有个技术,就去饭店学了厨师,跟着师傅勤学苦练了几年,先后在南京、扬州的大饭店干过。”
  “干得好好的,为什么回来了呢?”我忍不住追问。
  “家里父母年纪大了,还有两个娃,不放心。正好老家这边流行搭棚子在家办酒席,我就回来置办了一套设施,我自己掌勺,请几个人打下手,我们食材现买现烧,经济实惠,一桌比饭店要省几百块钱呢,很受当地村民欢迎,这不一干就十几年。人到中年了,只有在故乡,在自己家里,跟父母老婆孩子在一起,才觉得踏实,才有归属感。”王大龙笑着说。
  哎呀,多年不见,真是当刮目相看。现在的王大龙说话是一套一套的,还蛮有哲理。
  王大龙指着一旁的皮卡、厢式货车,还有一辆SUV,说这些都是他的装备。又递给我一张名片:星级乡村天地酒筵。“家里或亲戚朋友有事,找我,一条龙服务。”
  临别,王大龙邀请我,有时间一定要到他家好好叙旧,并承诺要烧一桌地道的农家土菜招待我,让我重温小时候的味道。看着眉开眼笑的王大龙,我由衷地感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