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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灯下的初教时光
□枞阳 左克友
  退居二线,同调来的同志交接好手续,我抽空将办公室的物品整理一下,该打包的打包,该留下的留下。
  办公柜顶部一个小小的纸盒引起了我的好奇。踮着脚尖,将它取下放在桌上,揭掉纸盒,一盏煤油灯出现在眼前,这久违的煤油灯牵着我的思绪走进煤油灯下的初教时光。
  一九八六年九月,一张介绍信,我被分配到林中教书。我兴冲冲走进校园,眼前的景物,给我泼了一盆冷水,心一下子凉透。校园东边是一片杉树林,西边是十几亩的茶园,北边是几十株高大葱郁的松树。三排平房,呈品字形排列于“凹”字形的山窝里。这哪里是林中?分明就是林场。
  校长倒很热情,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学校情况,并交代了我的工作是代两个毕业班语文,然后嘱咐会计把我领到我的办公室兼卧室。推开门,只见一桌、一床、一椅而已。我将行李放到简陋的床上,呆呆地坐着。
  办公桌上的一盏煤油灯吸引了我的注意,玻璃灯座,玻璃灯罩,白铁皮灯头,组合成一盏照明灯具,这暗示学校还未通电。迷惘和苦闷,像两条毒蛇左右开弓,吞噬了我的激情,湮灭了我的热情。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毫无半点微澜。
  一天下午,患重感冒的我因剧烈咳嗽上不了课,匆匆交代一句便回到教室隔壁房间,躺在床上,不一会,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已是傍晚。我爬起身来,推开门,只见门外的班长和几个学生迅速围上来。
  “老师,好点了吧?”班长关切地问道。
  “你们怎么不回家?”
  “老师起来了,我们放心回去了。”
  当几位学生模糊的身影消逝于田间小路时,我的眼睛也模糊了。多么淳朴的山里孩子,他们大都穿着简朴的衣服,午饭大多是咸菜干饭,却如此体贴老师。我如梦初醒,初来乍到的感叹消失了,我有了一种投入到教育教学中的冲动,不为别的,就为这些孩子。
  白天,任教课节多,没有多余时间备批改;夜间,煤油灯下成了我教育教学工作的第二阵地。两个班,一百二三十个学生,大小作文本和课堂作业堆起来就像一座小山。
  夜幕降临,我便匆匆坐在办公桌前,点亮油灯,一本本批阅作业。腰酸腿麻了,起身在室内走走晃晃;头疼眼花了,拧湿毛巾洗洗脸提提神。批阅完作业后,还要精心备课。读课文,参阅教学参考书,翻阅教学资料,动手写教案,困了喝茶提神,累了伸伸腰,往往到凌晨一两点才能上床休息。
  煤油灯由于燃烧不充分,一夜下来,鼻孔被熏得黑黑的,嗓子干燥得像缺乏水分的植物茎干。
  冬日漫漫,昼短夜深。煤油灯下,处理好本职工作后,我拿出心仪的书籍,一头扎进去寻找心灵的伙伴,智慧的乐园。有时瞌睡虫来打扰,一低头,煤油灯罩上空几百度高温,瞬间烧掉眉毛和头发是常事,但我毫不在意,仍孜孜不倦地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
  校园的黑夜是宁静的,偶尔从树林里传来几声鸟鸣,不太明亮的灯火陪伴着我度过一个个不眠之夜。
  最难忘的是煤油灯下上晚自习的情景。晚自习时,学生们都要自带一盏油灯。每当夜幕降临,教室里“华灯初上”,远远望去,犹如天空里闪烁的星星。求知若渴的学子坐在课桌前,或安安静静写作业,或小声交流探讨,或向老师请教,那场面有说不出的感动和温馨。我有时站在讲台前,为学生解疑答惑;有时在教室里巡视,个别辅导。微弱的灯光将我的身影魔幻般拉长缩短,投射在墙壁上,一会儿是“巨人”,一会儿成“矮人”。
  那时煤油十分金贵,全凭票供应,每名教师每月一斤,校长破例每月多给我一斤。但我夜间工作较长,煤油常常青黄不接,我只好和供销店的营业员套近乎,拉关系。好在营业员人不错,时常给我一斤油票打二斤的贵宾待遇,帮了我大忙。
  小小的煤油灯,朴实简陋,能让我心无杂念地扑到教育教学工作中,让我苦并快乐地成长,让学子们从山区走向远方。
  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所在的学校通了电,但因电力紧张,供电不正常,停电是常有的事,煤油灯还时不时能派上用场;进入二十一世纪,山乡巨变,人们彻底告别了煤油灯。
  如今,煤油灯下的岁月已成为过去,消失在历史的烟尘里,但我仍然怀念煤油灯的初教时光,它伴着我走过一段艰苦的岁月,照亮学生的前行之路,映亮我的成长之路,更重要的是,它让我倍感今天现代化生活的温馨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