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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 写在五水之上的名片
□李星涛
  也许是淮河贪恋淮北平原富饶的缘故吧,她从几百里外的珠城流经沫河口以后,便悠悠向北欠起了身子,放缓了脚步,继而安详地做起了母亲。在这片平原上,她先后生养出了浍河、漴河、潼河、沱河四位波光粼粼的儿女。这些儿女又延续着母亲的基因,继续生育出了沱湖、香涧湖、天井湖以及无数的沟沟汊汊,从而在五河境内形成了一个兴旺发达的水的家族。随着这个水家族的兴盛,和它紧密相连的桥的家族也呈现出了一片人丁兴旺的勃勃景象,并且逐渐成为一张写在五水之上的靓丽名片。
   浍河彩虹桥
  五河境内的淮河上有三座大桥。双庙境内104国道上有刚刚通车的新淮河大桥,安淮境内有横跨淮河的徐明高速公路大桥,县城东边有连接朱顶、小溪两乡镇的淮河公路大桥。三桥当中,淮河公路大桥建成时间最长,它也位于104国道上,是我省境内淮河上第一座特大公路桥梁,对沟通淮河下游的南北交通,促进五河县工农业生产的发展和城乡物资的交流,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与淮河相比,浍河虽然没有淮河宽阔,但其水面之上跨过的桥却几乎是淮河的三倍。县城内的浍河上就有分洪闸桥、西坝口闸桥、彩虹桥、新浍河大桥,县城外的浍河上有浍河徐明高速公路大桥、沱湖大桥、园集大桥。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桥中,以县城西南的彩虹桥最接地气,也最具特色。
  浍河彩虹桥坐落在彩虹大道上,它的命名与五河的古名还有一定的渊源。五河,夏商时期属徐州地。周朝属青州。春秋为鲁国地。战国为鲁、宋、吴三国之境,后属楚国。秦为蕲、徐县地,属泗水郡。西汉置虹县,为虹县地(境内有虹县遗址),属沛郡。东汉为夏丘县,属下邳国。三国时建置区划属魏。东晋在古虹县地置贡城戍。南朝前期虹县地属宋、齐、梁等国。北魏复名虹县,又名降城。北周时废虹县。隋时划虹县为夏丘县,属下邳郡。唐初为夏丘县属泗州。武德四年(621年)分置虹县于古虹城,属仁州,六年废夏丘县。《泗虹合志》云:贞观八年(634年)移虹治于夏丘(改名夏丘县),废仁州改属泗州。元和四年(809年)改属宿州,大和三年(829年)复属泗州。大和七年(833年)仍属宿州。北宋为虹县属淮南东路宿州,南宋置县时,属淮北东路淮安军。
  清代五河县北抵虹乡境界沟集(南2.5公里);东抵铁索岭(今江苏省泗洪县四河乡境内,有一座潼河山,山的西侧有一条高高的土岭,名曰“铁索岭”)泗州、盱眙二界;南抵淮河界临淮县;西抵园宅集界凤阳;西北抵沱河北岸界虹县申集堡;西南抵黄板西界临淮县;东北抵天井湖心界泗州蜡子河。虹县区域比明代县域大大缩小了。
  宋代著名诗人秦少游的代表作,就是在虹县(今五河故地)往泗州城去的途中写下的,题目叫做《泗州东城晚望》。只要是宋代诗选选到秦少游的诗作,一定少不了这首《泗州东城晚望》:“渺渺孤城白水环,舳舻人语夕霏间;林梢一抹青如花,应是淮流转处山”。(据史料记载,这里的“孤城”既指虹县城,又指泗州城;“山”指今五河县淮河边上的浮山、翠屏山)。
  从五河历史中我们不难发现,虽然它的属地随着朝代变迁数次变动,但虹县的命名却始终纵贯其中。所以,五河县又叫古虹县,五河县城又名虹城。关于虹城的来历,五河还流传着许多美丽动听的故事。据说,古代五河常发水患,随之便涌现出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治水英雄。每次英雄治理水患成功之后,天神都会抛下一道五彩斑斓的彩虹,以示对他们的敬仰和纪念。长此以往,五河的人们便用虹县来给县城起名了。
  彩虹桥建成于2012年,它秉承着五河古名虹县的历史,集传说文化于一体,堪称是一张充满诗意的五河名片。在彩虹桥正南一公里处还有一弯七色人造彩虹凌空架在彩虹大道上。彩虹南面的虹面上书有“水韵五河”,北面的虹面上书有“人文虹城”。八个大字,四个概括出了五河的地理特征,四个追溯出了五河的地名历史。
   乡下小石桥
  五河境内,除了淮河和浍河上跨着的一条条钢筋水泥混凝土建成的青灰色长龙之外,其余的三条河流上卧着的一律是多孔的大石桥,而那些沟沟汊汊上呢,水平连接着的却是无数单孔的小石桥。在这些小石桥的身上同样也附有五河丰富的民俗文化。
  小石桥真小,长丈许,宽五尺。桥面平坦,没有拱起,几乎和路面相平。桥形呈岔开两腿的“几”字形状,就像有人用原始的木弓丈量土地,量到了地头沟边,将木弓往那儿一扎一放,便成了一幅小石桥的自然素描。著名的桥梁专家茅以升曾经风趣地解释说:“桥是经过放大的一条板凳”。是的,平原上的小石桥的确像平原大家庭中一条条实用的小板凳,它们被安然地摆放在大沟小溪之上,每天等待着走累了的人们。
  小石桥的身子一律用石头砌成,那些石头很少经过精心凿打,造桥的人只是因势随形地把石头互相咬合在一起,再在石缝间抹上点水泥灰就成了。小石桥大都没有名字,人们大都按照小石桥所处村庄的方位来叫唤。坐落在村庄西边小河上的就叫西大桥,横跨在村东大沟上的就叫东大桥。虽然石桥小极,但人们却喜欢用“大”字来叫唤它们。也有修桥人趁着桥面水泥未干,随手写下名字的。于是,小石桥便有了李台桥、高庄桥等以村庄打头的各种名字,无意中给外地人做了忠实可靠的向导。
  小石桥数量很多,往往一个村子的区域内就有八九座。枯水期我们常常感觉不到小石桥的好处,只有到了雨季河水挡住了去路,而我们面前又没有石桥,只能涉水或绕道前行时,我们这才会想起小石桥的种种好处来。夏日里,我们做孩子的随锄禾的父母下地割草,中午热得难以支撑,便躲进没有水的桥洞里乘凉。桥洞里凉阴阴的,风顺着干枯的水道吹过来,就像是清凉的水流流过桥洞。偶尔有载重的马车牛车从桥上走过,桥身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恰如父亲扛包用力时骨节发出的声音。
  小石桥不大,辈分却很高,不少石桥都是孩子们的干爷,有的还是父辈们的干爷。在家乡,凡是娇贵的孩子都喜欢认小石桥为干爷。认亲那天,母亲抱着孩子,顺着村路随便往田里走,无论大小新旧,首先遇到的那座小石桥就是桥干爷。
  逢年过节时,我们这些做干儿子的便在干爷的旁边,燃上两炷香,放一挂鞭炮,磕三个响头,算是给桥干爷拜年了。村里的算命瞎子说,小石桥遇水即弯下腰来,在水上搭路,让孩子坦然过去,有了这样的干爷庇护,孩子自然就会像地里的庄稼一样,风调雨顺,平安长大,桥就是巧,巧就是桥。只是有的小石桥刚刚建成就有了干儿子,实在让我不解。而父亲却说,这是不能按年龄来计算的,桥是桥,人是人,桥是倒过来为你们垫缺的。
  垫缺是家乡的风俗。就是父母到了六十六岁的时候,出嫁的闺女是要回娘家给父母送“旬头”。按照习俗规定,做女儿的要买六块六毛钱的肉,包六十六个饺子。在女儿从家出发送饺子给母亲的路途中,每遇到一处沟沟坎坎,女儿就要丢下一个饺子。那寓意是父母今后的坎坷都被丢下的饺子填垫了,老人从此就会健康长寿了。也有的地方是这样传说的,“六十六,阎王要吃肉”,现在女儿将肉饺子丢过去了,阎王爷自然就会只顾去吃香喷喷的饺子了,哪里还顾得上来纠缠老人呢。父亲所说的小石桥倒过来为我们垫缺,意思是小石桥把自己的身子投进水里了,为我们在水上铺就了一条大道,我们从此便一路平安了。
  我也有一位桥干爷。它坐落在村西口,离我家一里地左右,据说我的桥干爷是明朝自京城通往南京官马大道的必经之所。桥干爷浑身青黑,桥洞旁边遍布青苔,石缝间衍生一棵棵肥胖的车前子。因为桥下一年四季水流不断,故此青苔始终颜色鲜亮,车前子即便是到了隆冬季节,还依然泛着盎然的绿意。
  桥干爷年代久远,其桥洞石缝里藏身的鲶鱼更是奇特,别的桥洞里的鲶鱼身上都是青黑色,而桥干爷养育的鲶鱼却一身青铜的颜色。关于我的桥干爷,还流传着一个神奇的故事。据说,当初建造桥干爷时,砌到最后,桥身还剩一个拳头大小的缝隙。可是人们找了很多大小合适的石头,都填不进去。这时,来了一位过路的老人,随手捡起路边一块石头放进缝隙里,居然严丝合缝。大家想抠出那块石头看个究竟,可奇怪的是,不管用什么工具,使多大的劲儿,那块石头都赖在里面纹丝不动。大家再想找那位塞石头的老人询问究竟,可老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小时候,因为这个传说,桥干爷在我心里一直是神圣的,以至于每次给老人家磕头,我都会前额触地,叩得山响。直到我在课文中读到《中国石拱桥》时,我才从心里彻底打消了桥干爷的神秘。桥干爷既没有赵州桥的古老,也没有卢沟桥的坚固,它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石桥,平时送车马过肩头,托脚步到彼岸,卑微得连个名字也没有。
  可不知什么原因,随着岁月的流逝,我还是时常怀想起我的桥干爷,想起它对人们的种种好处,想起它寂寞生存的伟大。这些散落在平原上的小石桥生于田野,活在田野,它们是从平原里长出来的,是平原坚硬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