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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变中的新生
——读唐慧琴小说集《月亮湾》
  □冯渊


  这部小说集收录了作者近年来创作的十篇中短篇小说,以月亮湾村为背景,真实深切地记载了新时期乡村变迁的种种痕迹。
  小臭子靠着给保定的饭店送白条鸡致富了(《千里迢迢》),李春羊和迪巧靠卖饲料致富了(《城墙土》);他们的下一代通过升学跳了“农门”,明花的儿子三十岁刚出头已经是省城大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女儿二十七岁就是大型企业的部门经理(《你是一朵白莲花》),芝芝的儿子雄雄虽然高考成绩很低,父母仍千方百计将他送进了高校(《千里迢迢》)。一句话,村民中的大多数放弃了祖祖辈辈作为唯一谋生手段的农业劳动,整个社会的自由流动给乡村带来了生机。升学、打工、做生意改变了乡村生态。乡村的急剧变化还是不可逆转地发生了。
  小说反映的生活有的已距今二十年,这些年村庄的变化更加显著,新农村建设的成果更加丰硕,当然也随之产生了新的问题。若干年后再来阅读这本小说集,我们可能会感叹城市化进程并不必然带来农村的凋敝和衰败,相反,在阵痛和反思之后,劳动力如何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农村青年如何获得更宽广的出路,都有更加丰富的实践样本了。
  一段时间以来,有些作家对农村生活的留恋停留在对传统消失唱挽歌的层面上,极力书写传统的美好温馨,对一切新生、变革的力量表示怀疑,这种伪浪漫的摹写,只要真实接触乡村生活就会瞬间瓦解。《月亮湾》作者的笔下,乡村的粗粝、冷漠,原始生命的野蛮生长无处不在,但可贵的是,作者的眼光一直在遥望着未来,对人性深处的纯粹、美好保有强大的信心。
  社会生活和文学作品里,男性一般是外向的,富有冲击力的,是社会变革的最先发起者、承接者,也是传统的破坏者;女性,或者说作家着力塑造的女性则更多承载着温柔的眷顾、温情的体贴。在传统书写里,当男性向外冲击时,女性往往是后方安稳的屏障。唐慧琴笔下也有这样的描写,但更值得关注的是作家着力书写的女性走向独立、觉醒的艰难历程。
  有传统的依附于男人的女性,如被男人抛弃就无法生存的二嫂,更有逐渐从现实中成长起来的红颜这样的女性,她试图挣脱丈夫的控制,去解决家族面临的道德困境,虽然她还没有力量彻底解决问题,但在处理事件的过程中看清了自己过去当作天的丈夫的真实嘴脸,作为新女性的红颜,心理上已经迈向了自主、成熟(《去高蓬》)。
  作家尝试以女性的独特体验、独特视点去反观男权文化,争得女性在社会生活中言说的权利。乡村社会女性往往更容易处于弱势和贫困的地位,要么以悍妇形象来守护自己权益,要么以丈夫呵护的“女儿”角色呈现,能像红颜一样慢慢觉醒起来,是村庄走向现代化至关重要的一步。
  唐慧琴笔下众多的女性,总体是温存的,但不是逆来顺受的,也不是作为男性的控诉者的存在。即使像明花一样,将一双儿女唤回要惩戒丈夫,并非要夺取家庭生活中的话语权,而是对丈夫情感真诚专一的诉求。明花要的是内心的洁净,是对女性尊严的捍卫,而不是解决普通的出轨问题。唐慧琴细腻的女性心理分析,让人叹服,在她的笔下,女性不代表情感的动物,不代表柔弱可欺,不代表优柔寡断,她们有勇气、有决断、有分寸,她们在乡村缺少文化的氛围里,也在勇敢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