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三暮四”出自《庄子·齐物论》,说养猴人给猴子分橡子,“早上给三个,晚上给四个”。猴子们听了非常愤怒。养猴人便改口说:“那么就早上四个晚上三个吧。”猴子们听了都高兴起来。这是大众熟悉的“朝三暮四”。
其实原文的故事还没完。在讲故事之前,庄子用一句话抛出了一个观点:耗费心思方才能认识事物浑然为一,而不知事物本身就具有同一的性状和特点,这就叫“朝三”。讲完故事后,庄子总结发言:名义和实际都没有亏损,喜与怒却各为所用而有了变化。
《庄子·齐物论》通过“朝三暮四”等一系列故事,暗喻了一个重要观点,天下事物和思想都一样,即“齐物之论”,大与小、前与后、轻与重、阴与阳等,都是一样的,即“齐物”。
不难发现,“朝三暮四”的故事至少有四层含义,第一层是看似茫然无知的猴子,轻易地被他人操纵着喜怒哀乐;第二层是那个看似成功忽悠了猴子的养猴人,玩弄手法欺骗成功;第三层是庄子对前两层的推翻,“朝三暮四与朝四暮三”总和都是七,并无差别,但竟因为无法认识到名虽不一,实却无损,自身的喜与怒出现了变化。随着时间发展,“朝三暮四”又有了新的一层含义,比喻人常常变卦,反复无常,尤其指感情上不专一。
但猴子真的是茫然无知吗?试想,为什么钱存银行有利息?因为货币有时间价值,当前的货币如果能够立即投资或消费,就能带来更多的收益或满足当下的需求,因此,当前拥有的货币比未来的同等金额的货币具有更大的价值。
选择“朝三暮四”还是“朝四暮三”,实际上是一个涉及资金的时间配置和预期回报率的问题。这般看来,猴子并不是茫然无知,而是知道“千钱赊不如八百现”,听到朝三暮四不高兴,听到朝四暮三高兴是有道理的。
再深想一层,猴子实际还懂企业管理与谈判学。故事背景是养猴者家里经济出现了困难,保不齐有破产的打算,很有可能不打算继续养猴子了。对于猴子来讲,早上多拿到一个是一个,万一吃完早饭了,养猴人就破产了呢?至于谈判技巧,更体现出猴子的智慧。猴子与养猴人的地位不对等,养猴人只愿意给七个。这个前提下,猴子通过“配合演戏”的方式,得到了新方案并在两个方案中选一个最好的。由此看来,还觉得这群猴子笨吗?
再看养猴人,其实也很聪明。从管理学的视角来看,在总体资源不变的前提下,养猴人通过调整策略,没有付出额外的代价,使众猴子的诉求得到充分尊重,并调动起它们的积极情绪。这种灵活变通的做法,不值得管理者深思吗?
其实,“朝三暮四”只是“齐物六喻”的第三喻,很有可能只聚焦一个故事的局限性,看不到《齐物论》的全貌。因此,我的解读是否也恰落在庄子的批评范畴——世上本无是非,争论就像庸人一样肤浅而愚蠢,反而凸显自己的那点一知半解是可笑的。
当我们提到“朝三暮四”的时候,我们站在哪一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