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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如旧
□合肥 苏菀
  回故乡那天,遇到隔壁阿姨看病回来,她的女儿几乎是把她抱下车的,就像抱着一个孩子。她戴着帽子,整个人被裹在大大的外套里,我看不清她的脸。
  母亲去看望她,没过多久就出来了。母亲说,她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一直捂到头,可是头上是空的,没有头发,她嗓子沙哑,没有力气讲话,我实在待不下去,就出来了。
  曾经,她们日日结伴,闲话家常,犹如姐妹。母亲出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去老街散步。我站在马路边,目送母亲的背影渐行渐远。环顾四周,天地苍茫,“余舟一芥”,无边落寞,席卷而来。
  我的落寞,可以追根溯源。
  我所站立的这一方土地,许多年前热闹非凡,因为不远处就是轮船码头,而这里是通往码头的必经之地。每天凌晨天未亮,南来北往的旅人就开始络绎不绝,他们早早买好票,在候船室等待。而沿江设有水果铺,早点摊,烟酒百货店等等,一应俱全。
  临近发船时间,广播便开始播放流行歌曲,比如《水手》《雾里看花》《偏偏喜欢你》等,你方唱罢我登场。那些音乐一度成为心中神曲。
  后来,随着科技的发展,铁路和公路代替了水路,码头慢慢退居幕后,成了老街的标签,所有和它相关的事物,都隐入尘烟。就在去年,我特地从老街走过。很多当年热闹的屋子,现如今已经破败不堪,孤独地立在那里,被风雨啃噬,总有一天会慢慢倒掉吧?曾经一幅幅鲜活的画面,早已成了一张老照片,被镶嵌在时光的镜框里。
  更多的屋子上都贴上了“无人居住房屋”的标签,白纸黑字,简单荒凉。那些屋子无论当年有多热闹气派,眼下都已被扔在时间的河流里,寂寞度日,不拆不建,一整排的屋子之间,分明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我的落寞,还和一些面孔有关。
  他们中,有人酷爱书法,写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并将作品赠与我的父亲;那年我高考失利,他们中有人特地跑来安慰,话语如春风拂面,令我温暖;他们会在逢年过节,围炉煮饭,把酒言欢……记忆中,他们永远在意气风发的中年,不成想,时光终会把人抛,陆陆续续有人被病魔缠身,度日如年。我沿着马路静静走着,几个老人坐在门前,面朝落日,抱团取暖,“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而母亲正踱着步子缓缓而归,家里的黄狗紧跟其后,一人一狗,像是远道而来,载着一路风尘,走在这茫茫宇宙之间。她说,住得这么近,我是头一回发现,那些黄色春联,居然贴成了一排!后面的话,母亲没有再说,转身去了厨房。
  这种感受,和杜甫当年如出一辙。“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今又清明,个中滋味,母亲懂得,我亦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