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传

　　虢季子白盘 

　 举世闻名的虢季子白盘已是公认的中国国家博物馆镇馆之宝，其能辉煌至今，与安徽肥西人、台湾首任巡抚刘铭传（1836-1896）及其子孙的精心保护是分不开的。
　  辗转流落
　　1864年5月11日，以刘铭传为首的淮军攻陷江苏常州，守将、太平军护王陈坤书被处极刑，刘铭传进驻护王府。一日，正在伏案夜读的刘铭传被不时传来的“叮当”声所吸引，声似金属撞击发出，断断续续。刘铭传循声走进后院马棚，发现声音是马匹笼头上的金属与喂食的马槽撞击发出的。难道马槽是金属的？
　　刘铭传令将士搬出马槽，洗刷一番，原来是一个青铜大盘子，轻叩有声。铜盘呈长方形，长4尺余，宽近3尺，高1尺余，重有400余市斤。口直唇方，腹壁斜下渐收，四足作矩形。外壁全部有纹饰，四周各有两个衔环，内部盘底有长篇铭文，字迹工整严谨。请来营中文士辨认，断定是古董，而且远古，应该价值不菲。
　　于是刘铭传安排专人将这个铜盘送往安徽老家——肥西刘老圩，暂时藏了起来。1871年，刘铭传辞官回乡，请儒生来考证铜盘铭文，认出了一些字，至少与西周青铜器沾边。这是了不得的发现，于是刘铭传在家门口专门修建了“盘亭”，亲自撰写《盘亭小记》；亲书“盘称国宝，亭护家珍”。
　　刘铭传意外得到的这件古董，就是虢季子白盘。清朝道光年间，此盘现身于陕西宝鸡虢川司（今宝鸡市陈仓区），是当地一位农民耕地时发现的。时任郿县（与虢川司比邻）县令的常州人徐燮钧闻讯，花钱买下了这个铜盘，据说很便宜。徐燮钧卸任时，将这个铜盘带回常州私宅——鸣珂巷天佑堂。
　　徐燮钧，字博兼，生卒年不详，唯知其为常州武进人，道光丙戌年（1826）进士，曾任咸阳、郿县县令。1862年初，太平军将领陈坤书率部占领常州，徐燮钧的天佑堂毁于战火，铜盘归到陈坤书手中。陈坤书（？-1864），广西桂平人，太平军将领，人称“陈斜眼”。驻常州后，被封为“护王”。陈坤书的护王府设在常州市局前街，现遗址犹存，已被列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
　　以命护盘
　　刘铭传身为淮军重要将领，又是洋务派代表人物、台湾首任巡抚，其在世时朋友圈之广自不待言。虢季子白盘名气大，慕名而来“开眼界”的人很多，其中不乏觊觎之人，对此，刘铭传心知肚明。1896年，刘铭传去世前告诉家人：“此为重器，保护不易。只要家里有一个人在，都不能让它丢失！”刘铭传的临终交待，在后来一一得到验证。
　　1933年，军阀刘镇华主政安徽。对于藏在刘老圩的大铜盘，他早有耳闻，于是他派人送来名帖，说想上门拜访“本家”，遭到刘铭传曾孙刘肃曾的拒绝。刘肃曾（1911-1978），原名刘文彪。早年在上海读书，1930年回到家乡。刘镇华被拒绝后，心犹不死，又传话来说要高价购买，仍被刘肃曾拒绝，称铜盘已经丢失。这一下，惹火了刘镇华，他派人直接上门，对刘家人进行长期监视，甚至上门打人，直到抗战全面爆发，刘镇华卷铺盖走人，刘家人在极度的惶恐中度过了刘镇华主政安徽的四年。
　　这之后，有美国人上门，说可以用上海租界的洋房来换铜盘，也可以保证让刘肃曾定居美国；日本人上门说，可以用黄金来换，黄金量以填满铜盘为限……这些均被刘肃曾拒绝。1945年，日本人投降走了，又来了一位“安徽省主席”，他叫李品仙，此人连盗墓的事都干，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大铜盘。他企图用一顶县长的乌纱帽来与刘肃曾交换，被拒绝后，干脆派遣部队将刘家包围，名义是“保护国宝”。同时，命令当地县长带人在刘家前后挖掘。事实上，刘肃曾确实将铜盘埋在地下，只是埋得很深，并在封土上栽了槐树，然后一家人远走高飞，直到新中国成立。
　　送宝进京
　　1949年1月21日，合肥解放，刘肃曾决定将铜盘和一面三国战鼓同时捐给人民政府。铜盘先被从肥西运到合肥，拓印50张后，在行署文化馆展出数日，吸引了大量参观者。合肥解放一周年庆典时，皖北行署主任亲自主持“献宝仪式”，国家文化部致电祝贺：国宝归国，诚堪庆幸！1950年2月28日，刘肃曾送宝进京。3月2日，文化部文物局在故宫办了铜盘特展，文化部长沈雁冰给刘肃曾颁发了奖状；电影局北京制片厂拍摄了铜盘进京纪录片；郭沫若专门写诗寄情：“虢盘献公家，归诸天下有。独乐易众乐，宝传永不朽。省却常操心，为之几折首。卓卓刘君名，传诵妇孺口。可贺孰逾此，寿君一杯酒。”
　　至此，铜盘进入中央革命博物馆。1960年，中央革命博物馆更名为中国革命博物馆。2003年，中国革命博物馆与中国历史博物馆合并，成立中国国家博物馆。虢季子白盘成了中国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铭文解读
　　青铜器中的盘，一般都是盛水器。由于后来逐渐不用而淡出了人们的生活圈。盘多与匜、盉配合使用。先秦时期，贵族用餐前后是相当讲究的，《礼记·内则》记载称：“进盥，少者奉槃(盘)，长者奉水，请沃盥。盥卒，授巾。”沃盥，即洗手，以匜或盉往手上淋水。盘，是用来承接弃水的。洗毕，再用毛巾将手擦干。用餐前后，都这样做，也称“沃盥之礼”。盘形体较大，有时也可作盛水器。青铜器中的盘，最早出现在商代早期，战国时逐渐消失。
　　虢季子白盘内底铭文为：
　　隹（唯）十又二年正月初吉丁亥，虢季子白乍（作）寳盤（宝盘）。不（丕）显子白，壮武于戎工，经维四方。搏伐猃狁，于洛之阳。折首五百，执讯五十，是以先行。桓桓子白，献聝于王，王孔加子白义（仪）。王各周庙宣榭，爰飨。王曰：“白父，孔显又光。”王赐乘马，是用左王；赐用弓彤矢，其央。赐用戉（钺），用政（征）蛮方。子子孙孙，万年无疆。
　　这种铭文又称“金文”。古人称青铜为“金”。金文，指殷商后期至战国之前青铜器上铸刻的铭文。显然，它的产生和使用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前，而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统一了文字。其统一之后的文字史称“小篆”，相对于此“小篆”，人们将金文又称为“大篆”。
　　虢季子白盘铭文共8行，111字，其中“子子”“孙孙”“桓桓”是重文；“五百”“五十”为合文。重文的第二个（相同的字）用“=”表示；合文就是把原本两个汉字写成一个汉字，除了此盘中的“五百”“五十”，青铜器中还常常出现“珷”，这是“武王”两个字合成的一个字，至于古人怎么读这种合文，今人是不确知的。平时，人们在解读的时候，就分开读，还读两个字。
　　此盘作于周宣王十二年（前816年）正月。虢，是地名，分东虢、西虢。东虢在今河南境内；西虢在今陕西宝鸡附近。东虢、西虢都是西周文王时的诸侯国，分封于此的是周文王的弟弟。伯、仲、叔、季，是弟兄从大到小的排行顺序，虢季子，是分封在虢的最小的弟弟，或者称“四公子”，他的名字叫“白”。虢季子白盘，意思是虢国最小的公子（或四公子）白的盘。
　　这段铭文大致意思是：十二年正月初吉丁亥日，虢季子白制作了宝盘。显赫的子白，在军事行动中勇武有为，经营着天下四方。进击征伐猃狁，到达洛水之北。斩了五百个敌人的首级，抓获俘虏五十人，成为全军的先驱。威武的子白，割下敌人左耳献给了王，王非常赞赏子白的威仪。王来到成周太庙的宣榭，大宴群臣。王说：“白父，你的功劳显赫，无比荣耀。”王赐给子白配有四马的战车，以此来辅佐君王；赐给朱红色的弓箭，颜色非常鲜明；赐给大钺，用来征伐蛮夷。（子白作此盘，以使）子子孙孙万年使用。
　　可见，此盘记载了虢季子白受命征讨北方强敌猃狁，大获全胜，斩首五百，俘虏五十，在成周太庙宣榭内向周宣王报功献俘，周宣王为其宴飨庆贺，并赏赐给他宝马、良弓、大钺，授予他征伐之权。
　　虢季子白盘是目前已知的商周时期工艺精美、形体最大的铜盘，铭文中首次提到中原先民与北方少数民族猃狁之间的战争，具有极高的史学价值。书法界也视此盘为金文圭臬，是书法史界人人皆知的名器，历代名家临习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