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回家,不小心发生一起交通小事故。
“咣当”,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白色小电驴转弯时激烈地撞上一辆正疾速行驶的外卖小哥的电瓶车。人和车“嘭”一声同时倒地。
外卖小哥送外卖的汤汤水水泼洒了一地,我的白色小电驴四仰八叉摔在地上,前后轮子,“嗞嗞”在空中乱叫,就像一位受伤的马匹,痛苦哀嚎,向主人诉说它恪尽职守,怎么会遭此横祸?
半晌没回过神。我倒在地上,左腿膝盖酸疼,万幸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淤青,挣扎爬起来,艰难扶正我的白色小电驴后,腾出一只手摩挲我的右膝盖,活血化瘀,缓解疼痛。
外卖小哥岁数比我年轻多了,20出头,身量挺拔,筋骨强健,眉眼粗壮,脸上一股力气。他此刻左耳塞着耳机,右耳半拉耳机掉下来,垂在胸前,无暇顾及;一只手拳头状紧紧握住手机,另一只蒲扇大手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拎起他倒地的电瓶车。他身型宽阔,肌肉硬棒,根本没把这小事故的冲击放眼里。
望他胸口晃荡着的半拉耳机,不消说他刚才肯定是一边接单,一边送外卖,没留心周边车况。
外卖行业不容易,微薄的底薪,全靠一天接单量的提成,若送达超时,顾客差评,说不定这个月风里来雨里去的奖金就没了。所以,我没打算计较事故谁是谁非,出门讨生活,大家都不容易。只是这一边接单,一边送外卖的习惯,着实危险,一时“好为人师”的毛病犯了,我感觉要叮嘱这小伙子几句,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谁知我还没开口,外卖小哥一脸戾气,冲我嚷道:“你怎么骑车的?”
“怎么骑的,正常拐弯回家呀!”
“你眼瞎呀,你怎么拐弯的?”
我火噌得蹿起来,声音也大了:“怎么说话的,你!”
“你要不会骑,滚!让路。”
“你……”
一位开白色大众的男司机路过,见到我们争吵,劝解道:“算了,算了,消消气,没事就算了,出门在外,别伤和气。”
我本就没打算吵架的,是这位外卖小哥说话太难听。大约是这单外卖要超时,外卖小哥无心恋战,跨车就走。临了,他粗着嗓门冲我一句:“他妈的,不会骑车,就不要丢人现眼。”
外卖小哥的电瓶车疾驰而去,尘土飞扬。我都蒙了,血液上涌,青筋爆出,胸口似乎立马就要爆裂,汩汩流淌的此刻都是愤怒,我必须做点什么,否则,我要气疯了。
我一扫平日为人师表的斯文,全然不顾大街上其他路人诧异的目光,对他远去的背影吼道:“去你妈的!”
粗口一爆,肠胃就像吃坏东西一样,情绪垃圾一股脑地喷涌而出,宣泄个畅快淋漓。但是,慢慢平息下来,又觉得我站在这路边骂他,像啥?于他无害,于我无益,反倒落个丢人现眼。于是,我像个落败的公鸡,怏怏不乐地推着我的小电驴回家。
路上,碰见我同事。气愤之下,我一股脑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告诉她。同事听完,叹口气:“别和他一般见识。”旁边阿姨说:“可不是,到饭点,有些送外卖的横冲直撞,眼里哪有别人,他们这速度哟……”阿姨摇摇头。这时,周边一些其他阿姨、叔叔们听到这话,也同声附和,感觉这送外卖的车速真是危险。突然,我心情就像吸满水的棉花一样,沉重起来。按道理,我获得了安慰,得到周边人的理解,我应该宽慰才对。可是我的心满满的、满满的不是滋味。
刚开始,我好心打算提醒这位外卖小哥的,我不是来吵架的,怎么会这样?
我的膝盖蹭破皮,我不计较的;他的外卖洒了一地,想必他也不好向顾客交代的。
他一边送外卖,一边看手机,我本来想提醒的,他二十多岁,做事难免粗糙。
我本来是一片好心,怎么就互相谩骂起来了?
我本来不想这样,我是善意的、友好的;因为他的愤怒,我就应该丧失我的理智、我的情绪、我的水准,丧失我对事情的把控,像一个泼妇似的在街上互相谩骂?
我相信其他人看见,都会提醒,不仅为自己,为外卖小哥的安全,也为他人的安全。
每个人对于他所属的社会都负有责任。可是,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真的、真的,我本来不想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