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一棵枇杷树,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它是外公从另一棵枇杷树上截取的一根树枝嫁接而成的,就种在外公的小菜园里,占了一小块菜地。
外公很疼我,他会为我在夏天买满一冰箱的小布丁,会为我在菜园里种满我爱吃的豌豆。记得我跟外公说过,好想每天都吃到枇杷,于是外公就嫁接了这棵枇杷树,它因我而生。许多年过去了,我和枇杷树一起长大,它长出了枝干和绿叶,结出了果实;我交到了朋友,获得了知识。
时间如流水,一眨眼我都要仰视它了。我长大了,封闭了自己,时常与亲人顶嘴,感到我和外公之间没有了共同的话题,于是我不太愿意去外公家了,每次母亲要带我去时,我都会找一堆理由,或是作业多、任务紧,又或是约了同学去图书馆,于是我渐渐忘记了那个小村庄和那棵枇杷树。
那个周末,母亲再次提起要带我去外公家,她说:“外公老了,回去看看吧!”这一次我终于同意了,似乎是下意识的,路上甚至有些激动。
穿过那一条小桥,走过那一块田地,再走过几片鱼塘,外公的家就到了,一眼就看见那红砖头房和那棵高高的枇杷树,我不禁加快了脚步。
外公早就等在门口了,见我来了,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笑着说:“乔乔来啦!”他搓着手,扑打着衣服上的灰。我一眼就看见桌上的枇杷,拿起一个,一边剥,一边问外公:“枇杷熟啦?”外公指了指菜园里的枇杷:“想吃吃吧,那棵树上多着呢!”我放下手中的枇杷跑向菜园,外公在后面跟着喊:“慢点,别滑到塘里去了。”我在心中暗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我都这么大了。外公赶上我,也来到那棵树下,他把篮子塞到我怀里:“在下面接着!”我看见外公的嘴里已不见牙齿的踪影,好像早就没有,又好像上次来时还在的,可我已记不清了。
外公慢慢跨上旁边的一截断墙上,又缓缓站定身子,他抱着树干,伸手去够那一树枝的枇杷,一个个摘下后又一个个放在我举起的篮子里,似乎是怎么摘都不嫌多,我不断说着:“外公,太多了,够了。”可外公还是摘到篮子里放满才扶着枇杷树停下,另一只手按着那截断墙,慢慢下来和我一同回去。路过一个小池塘,外公拿了几个枇杷放在池塘里荡了荡,池水的涟漪绕着那几颗枇杷一圈圈荡漾开。外公把枇杷放在我的手上,我似乎碰到一根干树皮,心中一惊,才发现外公的手早已布满了青筋,也发现我与外公差不多高了。
要离开了,这是我自长大以后,第一次不想离开,舍不得离开。我环顾四周,看着夕阳笼罩着这个小村庄,我走到枇杷树下,紧紧地抱住了它,听着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我停下了脚步,剥了一颗枇杷放在嘴里,感受到了枇杷的甜,一直甜进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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