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陶/摄
我以前是最不喜欢猫的,倒不是相信什么“猫来穷,狗来富”的民间说法,单纯就是不喜欢。
几年前,乡下的亲戚,给我家送来了一只小花猫,虽然不愿意养,但也不好意思让亲戚再带回去,于是,还是接受了。
我一直对猫没有好感,因此从来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要是她不注意了,磨蹭到我的脚边,我不是轻轻地给她一脚,就是拂袖而去。好在猫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每次见到我总是避得远远的,怯生生地望着我,生怕惹得我生气,再给她一脚。虽然,这一小脚我是有分寸的,但这总是不友好的表现。
有一天,我外出喝酒,酒喝多了,头晕得厉害,晚上一个人在家,睡也睡不着,就打开床头的台灯,随手拿一本书在看。看着看着,我就靠在床头睡着了,那床头的台灯不知不觉被我打翻到被子上,很快,被面就被烤焦了,我却毫不知情,还在醉态中酣睡着。喵!喵!喵!依稀之中,好像听到了猫叫,我没有理睬,仍然在酣睡着。喵!喵!喵!猫叫得急促起来,并用她那尖利的爪子挠我的脸,我眼也不睁地用手将猫撵下床去,手却被烫得醒了过来,只见被子已经被灯火烧烤得有碗口那么大的一块洞,正冒着缕缕青烟。见此情形,我的酒全醒了,赶忙跳起来抱着被子,将火灭了。小猫蜷缩在房间的墙角,静静地看着我,我连忙奔过去,第一次将她紧紧地搂抱在胸前,用手温情地梳理着她那缎子一样的绒毛,她也温顺地喵喵地叫着,有一种相知恨晚的感觉。
人就是怪,认知变了,看法也就随之发生了变化,过去不喜欢的猫的一些举动,现在看来却全都是很好玩的事情。夏天到了,人热得受不了,猫也一样,但她不能和人一样,一直待在空调房间里,她要捉鼠。小花猫真的是冰雪聪明,她猫踞在高高的冰箱顶上,扼守家中的制高点,夏天的酷热在她的腹底之下消融了,她尽情地假寐着,一旦有鼠蹿的响动,她就如饿虎扑食般地从冰箱顶上射下来,一只肥硕的老鼠就成了她最好的宵夜。家中时不时买来泥鳅,放在桌子上的小水盆里,让它们自然地在清水中吐出腹腔中的淤泥。小花猫对此来了兴趣,眼神怪怪地守在水盆边,不时用右爪去水盆中撩拨一下,惊得水中的泥鳅活蹦乱跳起来。往往,就有一条泥鳅跳出了水盆。我想,这一条泥鳅肯定要变成小花猫的口中餐了,哪知小花猫很有君子风度地用嘴叼起那条泥鳅,轻轻地放回盆里。接着,又一轮同样的游戏开始了。直到小花猫玩得筋疲力尽了,她才守着那只小水盆,美美地打起盹来。
渐渐地,我与小花猫之间的相处变得亲密起来。有一天晚上,我下班回家,走着走着,路口蹦出了小花猫。朦胧的月光下,她许是怕我把她当成了野猫,亲昵地朝着我喵喵地叫着,并用嘴叼着我的裤脚,几乎是拖着我往前走。春天的夜晚,与一只小猫,踽踽地行走着,上班一天的疲惫和内心的烦恼,也就如同当晚的月光那样,散淡起来。小花猫仿佛像人一样有记性,我隔一天上一次晚班,她也就会隔一天晚上,在我回家的路上,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归来。有一次,我到云南旅游,回来听儿子说,他上晚自习回来,天天在路口看到小花猫,一直静静地等待,儿子怎么抱,她也不愿意回家。
有一天,小花猫突然病了,也许是在外面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又腹泻又发烧。我给她喂了药又打了针,但还是没能挽救她的生命。在一个秋日的黄昏,小花猫在我的手中静静地闭上了双眼,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猫是要树葬的。为此,我选择将我的那只小花猫就葬在离我家门口不足5米远的柳树下。我到街上买了一只小花篮,还买了三朵白菊花,然后,脱下我钟爱的那件红绒衣,将那只小花猫精心地包裹起来,放在花篮中,上面覆盖了白菊花。那棵柳树,就成了我的那只小花猫的新归宿。
直到现在,每当我伏案看书或写作累了的时候,我就会站在书房的大阳台上,静静地看着门口的那棵柳树,心中怀想着我那只心爱的小花猫。渐渐地,我好像看见了在那只小花篮中,依然鲜红的红绒衣在随风飘动,仿佛是小花猫正在顽皮地扯动着红绒衣,与我打着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得懂的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