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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与汪孟邹汪原放叔侄
□张家康

亚东图书馆编辑同仁合影,后排右三为汪原放。

亚东图书馆旧址。 

  陈独秀和汪孟邹都是安徽人,一个是安庆怀宁人,一个是徽州绩溪人。汪孟邹的哥哥汪希颜是陈独秀留学日本时结识的好友,汪原放是汪希颜的儿子。汪氏叔侄是著名的出版家,他们当年经营的亚东图书馆,在上海滩也是颇有名气。陈独秀因办报而与汪孟邹建立了工作关系,天长日久,这种关系便发展成为与汪氏叔侄山高水长的友谊。
  亚东图书馆
  1903年冬,汪孟邹在芜湖长街开办一个既卖图书又卖文具的新书店,取了个很新潮的名字:科学图书社。此时,陈独秀正筹办《安徽俗话报》,他来到芜湖告诉汪孟邹,想在这里编辑和发行《安徽俗话报》,汪孟邹直言相告:“我们徽州人可是吃惯了苦,我这里每天两顿粥,清苦得很。你行吗?”陈独秀笑着回答:“就吃两顿粥好。”就这样,陈独秀在科学图书社办起了《安徽俗话报》,一直办了二十三期,于1905年停刊。
  辛亥革命成功后,安徽成立都督府,柏文蔚为都督,陈独秀为秘书长。一些朋友撺掇汪孟邹去找陈独秀谋个肥缺差事。汪孟邹来到都督府所在地安庆找陈独秀,满以为有求必应,没想到陈独秀却沉着脸说:“回去,回去,你还是回芜湖卖你的铅笔、墨水、练习簿的好。我来和烈武(即柏文蔚)说,要他帮一点忙,你还是到上海开一个书店好,就叫亚东图书馆吧。”
  汪孟邹想了想,觉得说的有道理。他又将汪原放从芜湖召至上海,在福州路(原四马路)惠福里办起亚东图书馆,后来又迁到河南路平和里。1914年春,又迁到江西路口的福华里。亚东图书馆迁来迁去,一直离不开狭窄的弄堂,陈独秀对此很不满意,多次劝说汪孟邹将书店迁出弄堂。有一次,陈独秀甚至变色地说:“你要死,只管还缩在弄堂里,你要活,一定要走出弄堂,上大马路。”1919年初,亚东图书馆终于迁至五马路(广东路)棋盘街西首。
  二次革命失败后,陈独秀东渡日本避难。从日本回来后,他便想让亚东帮助他办一本杂志。可彼时亚东已经没有能力接受老友的托付。汪孟邹是个热心人,找到同行老友、群益书社的陈子寿、陈子沛兄弟,让群益书社和陈独秀合作。这份杂志便是风靡一时的《新青年》。
  陈独秀任北大文科学长后,北大委托亚东图书馆为其在上海的总经销,专门销售北大出版的新书。《新青年》也一直由亚东销售。陈独秀还把《每周评论》和《新潮》等都交由亚东销售,亚东图书馆成了新思潮的传播阵地。
  新式标点符号
  胡适最早主张用新式标点取代古籍中的旧式句读,汪原放则是第一个实践者。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汪孟邹:“大叔,我想给《水浒》《红楼梦》《儒林外史》和《西游记》标点和分段。《水浒》的工作已准备好,我想先从它开始。您同意吗?”
  汪孟邹听罢并不赞同,他虽然知道侄子的古文功底,可他更多考虑的是书的出版发行。汪孟邹向陈独秀搬救兵,希望劝劝汪原放。陈独秀让汪原放把标点的《水浒》给他带回去看看。没过几天,陈独秀又来到亚东,一进门便高兴地说:“我看过了,很好,能出。眉批夹注删掉好,读书嘛,就要让读者自己去读。”他把书放在桌上,高兴地说:“我已给适之去信,让他为原放标点、分段的《水浒》写个序。”1920年8月20日,由汪原放标点、分段的《水浒》,在亚东图书馆正式发行。陈独秀和胡适分别为之作《水浒新叙》和《水浒传考证》。初版时,亚东图书馆只印了二千部,一上架便销售一空。这增强了汪原放的信心,他又陆续标点了《儒林外史》和《红楼梦》。
  当《儒林外史》将排版时,汪孟邹又邀陈独秀作序。陈独秀却让汪原放先写,几天后,汪原放把代写的序交给了陈独秀,陈独秀细心地阅读后,仅改动了几个字。汪原放在陈独秀的鼓励下,胆子更大了,又标点了《西游记》《三国演义》《镜花缘》《水浒续集》《儿女英雄传》《老残游记》和《海上花》等。这一工作得到鲁迅和胡适的赞扬和肯定。鲁迅说,汪原放的“标点和校正小说,虽然不免小谬误,但大体是有功于作者和读者的”。胡适说:“我的朋友汪原放用新式标点符号把《水浒传》重新点读一遍,由上海亚东图书馆排印出版,这是用新标点来翻印旧书的第一次。”
  友谊地久天长
  五四运动后,陈独秀又回到上海,最初居住在亚东图书馆。1922年9月,中共中央机关报《向导》在上海创刊。陈独秀让亚东筹措最好的纸张,以作《向导》印刷之用。《向导》印好后,亚东还承担了它的发行工作。
  汪原放和陈独秀的第二个儿子陈乔年年龄相仿,乔年常来亚东图书馆,时间久了,他们便成了朋友。1925年,由陈乔年和郭伯和介绍,汪原放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7年5月,汪原放奉指示前往汉口,任中共中央出版局局长,管理长江书店、长江印刷厂和宏源纸行,负责《向导》的出版、印刷和发行。大革命失败后,汪原放陪同陈独秀由武汉来到上海,由于行迹匆匆,汪原放忘记带组织关系,与党失去联系,汪原放很是焦虑。陈独秀知道了这件事情,他让陈乔年告诉汪原放,在当时的白色恐怖下,“还是把书店事做好要紧。书店很不容易做,不进则退。”汪原放遵照陈独秀的意见,又回到亚东图书馆,重操旧业,当起编译。
  1932年10月,陈独秀又一次被捕入狱。陈独秀在狱中寄来明信片,说他生病了,想亚东派人去看望。汪原放撂下手头的事,来到南京第一模范监狱,由狱警引进一间囚所。只见陈独秀捂着肚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我的胃病犯了,实在疼痛难耐。”他让汪原放回上海去找黄仲医生。
  陈独秀说完治病的事后,便问起亚东图书馆的情况。他看着汪原放动情地说:“我对亚东是有特殊感情的。十年前,离开陈炯明,辞去教育委员长,我便没有固定的经济收入。如果不是亚东一次一次地预支《独秀文存》的版税,我也不清楚,日子会怎样地过下去。”
  1933年5月,汪原放又一次来南京探视。两人互道问候后,陈独秀让汪原放重印《独秀文存》,以偿还拖欠亚东的账。汪原放回到上海后,便重印《独秀文存》,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所印四千部一次告罄。老友柏文蔚、章士钊给陈独秀送来一些钱,以贴补生活之需,也都是暂时存放在亚东图书馆。陈独秀执意用这些钱抵销欠亚东的账。这时,亚东已是汪原放主事,他体谅陈独秀的清贫,陈独秀每每催问此事时,他总是敷衍。是年6月16日,陈独秀又给汪原放来信说:“柏、章诸君曾有小款托尊处转收,不知全数若干?除以此扣还外,尚欠尊处若干?务请抄一细账赐知。无论如何深交,账目必须清楚。令叔对此往往糊里糊涂,望兄一矫正之。”
  陈独秀晚年在四川江津时,过着十分凄凉的生活。更可悲的是,疾病的疼痛已折磨得他不能握笔写作,这也就意味着再也不能以文赚酬了。汪孟邹知道后为之心疼和焦虑,他给时在美国的胡适去信,寻求帮助,信中说:“私意如就吾兄在美之便,或向政府设法,为他筹得川资,使他与爱人潘女士得以赴美游历旅行,病体当可易愈,因他体气素强,诸事乐观之故。到美之后,如林语堂卖文办法,陶行知演讲的办法,该生活无虞。”
  陈独秀知道后,虽十分感谢,却一口回绝道:“我生活要求简单,也不愿去异国他乡,更厌烦见生人,所以,我还是不去美国好。”
  陈独秀和汪氏叔侄及亚东图书馆的交往和友谊,经历了漫长岁月的风雨洗礼,充满革命的激情,如陈独秀在《科学图书社二十周年纪念册》的题词中所说:“二十年前,孟邹以毫无商业经验的秀才,跑到芜湖开书店,实是盲目行动,然当时为热烈的革新感情所趋(驱)使,居然糊糊涂涂,做到现在状况。我那时也是二十几岁的少年,为革新感情所趋(驱)使,寄居在科学图书社楼上,做《安徽俗话报》,日夜梦想革新大业,何物臭虫,虽布满吾衣被,亦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