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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瓢
□左克友
 
  金学永/摄  

  朋友送给我一只葫芦瓢工艺品,我喜欢不已。欣赏着这个小巧玲珑的工艺品,眼前倏然浮现岁月流转的画面,记忆之手把我拽回三四十年前的场景里。
  几十年前,农家有种植葫芦的习俗,因葫芦谐音“福禄”,寓有福气兴旺的意味,因此家家户户都种植葫芦,讨个吉利。在广泛流传的“宝葫芦”故事里,葫芦早已成为了一种“灵物”。
  现在人们种植葫芦主要作为蔬菜食用,而过去种植葫芦则另有他用。
  老家屋后,总是种植着几株硕大的葫芦,藤下,竹子、树枝搭起的架子上缀满纵横交织的藤蔓。夏天到来,葫芦的绿叶如画扇般张开时,那一片片的绿叶便像一座巨大的天然帷幕,挡住了炽热的阳光,每一片叶子都饱含着阳光的味道。那时,我总是带着稚嫩的好奇心,悄悄走进这片翠绿的海洋。微风吹过,葫芦叶摇曳生姿,那丝丝的声响就像一首清新的交响乐,轻轻扣动我的心弦。
  葫芦开着和梨一样的白花,花开时节,真有“千朵万朵梨花开”的盛景。花谢,结出毛茸茸的葫芦。而当秋风渐起,葫芦便逐渐成熟,架子下面垂挂着一个个小葫芦,嘴小肚大,皮肤坚硬光滑,像是大自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一阵风起,它们便摇头晃脑,像童话,也像传说,略显神秘又妙趣横生。
  摘下葫芦后,家人把它们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搁上一段时间。待葫芦彻底干透后,就可以用锯对半锯开。
  葫芦瓢的用途多种多样,它可以用来盛水、舀水,又可以做成工艺品赏玩,有艺术细胞的人甚至可以把它制作成乐器。
  在塑料制品尚未盛行的年代,葫芦瓢在烟火岁月中担当着重要的角色。家里可以贫穷,但不可无葫芦瓢。它是家庭里不可或缺的工具,日常生活须臾离不开它:水瓢舀水,面瓢舀面,米瓢舀米,糠瓢盛糠。
  一日三餐离不开水。那时农村里大都挑井水吃用,一根扁担,两只水桶,外加两只水瓢便是挑水的行头。挑水的路大多崎岖不平,爬上走下,水桶里的水晃来晃去,若不想点办法,到家也许就剩下半桶了。假如桶内放上两只水瓢,那水想晃出来,水瓢也不会答应。
  一般人家都配有两只水瓢,一只放置在水缸盖板上,一只放在灶台上;一只舀干净水,一只舀洗锅水,分工明确,不可乱用。夏天,我们从田里干完活回家,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一进门,直奔水缸,拿起水瓢,舀满水,张开嘴,“咕噜咕噜”倒入喉咙,暑热顿消。
  面瓢、米瓢、糠瓢可以混用,也可以盛其他物品。记得有一年家里来了几个亲戚,而家里鸡蛋数量不够,母亲偷偷地从米缸里拿起米瓢,藏于围裙里,走出后门。不一会儿,母亲手里端着一葫芦瓢鸡蛋悄悄地溜进厨房,在灶台上忙活起来。
  父亲爱喝点酒,常指使我们去供销社打酒。父亲怕我们走路时一不小心把酒瓶打碎,就在葫芦成熟时,挑选一只葫芦,小心翼翼地用细锯将葫芦嘴锯出一个口,慢慢地掏干净葫芦瓤;又在口的下方用凿子凿出两个小孔,穿上绳子,一只难以打碎的葫芦酒壶便诞生了。有了这葫芦酒壶,担心酒瓶打碎的焦虑心理荡然无存,葫芦酒壶也就成了父亲的心爱之物。
  过去生产队的晒场都是土底子,晒稻时易混入细小的沙子石块,碾出的米中常含有沙子。我时常看见母亲在淘米煮饭时,将米倒入瓢中,盛满水,反复地淘来淘去,最后沙子沉淀在瓢底,把它倒掉,简单的葫芦瓢便成为了家庭妇女的心肝宝贝。
  小孩子喜欢葫芦瓢,因为葫芦瓢是玩耍的伙伴。在炎热的傍晚,我们用葫芦瓢浇完菜地后,齐聚小溪边,用葫芦瓢舀起河水,互相泼洒,嬉戏打闹。那时的笑声至今经常回荡在耳边,包含无尽的快乐和童真。
  农家的锅碗瓢盆协奏曲里,葫芦瓢也是一个乐器,缺少了它,协奏曲就会走调。
  随着科技的进步,塑料制品、不锈钢用具日益普及,葫芦的用途自然减少许多。现在很少有人家种植它,更别说把它制作成水瓢和酒壶了。于是,葫芦瓢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消失在农家的梦里。
  尽管如此,葫芦瓢却从未从我心头消失。“蜗房卷堕首,鹤颈抽长柄。雅色素而黄,虚心轻且劲。”葫芦瓢,这普通之物,曾给乡下人家的生活带来便利,曾记录下农家的情感,曾见证了农人的智慧。
  葫芦瓢,是一种记忆,也是一种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