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散步时,我在路边看到了很多栾树。很多年前,第一次在省城的路边发现栾树的时候,还是在九十月间,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树,问起路边的人,也没有人能准确地叫出它的名字,但它们茂密而秀丽的丛丛绿叶顶端,结满了灯笼一般紫红色的花,还是惊艳到了我。
后来一次偶然机会,我和安徽大学文学院疏延祥老师一同外出,他指着远处的一排栾树告诉我,那个长得像灯笼一样的东西是栾树的果实,因为它的果实长得像灯笼,所以人们又叫它“灯笼树”,这更是让我耳目一新,记忆深刻。
从此,我便开始更多地关注栾树。栾树也是一种落叶乔木,树形十分挺拔端正。每年春季,它们发出褐红色的嫩叶;到夏季时,便陆陆续续开出金黄色的花,一串一串的,立在枝条上面,远看黄花满树,煞是好看。栾树的花期很长,足有三四个月之久;入秋之后,栾树的叶子逐渐变黄,无数的果实,红中泛紫,又有点微黄,酷似灯笼,又像是一个个小铃铛,十分可爱,有风吹来,还哗哗作响,所以人们又形象地叫它“摇钱树”。深秋与初冬时节,路边很多景观树,比如法桐、紫薇、合欢,还有玉兰,都繁华落尽了,栾树还迟迟地撑起别致的天空,直至寒冬来临才谢下幕来,像所有的落叶乔木一样,枝干光秃秃的,但果实依然坚挺地挂在枝头。一年四季,栾树季季不同,春季有叶,夏季有花,秋冬有果,可谓是绚烂一生了。
在我的家乡皖江一片的山野,这几年,栾树也能见到。听说在皖南山区,栾树种植很多,学名叫“黄山栾树”,当地乡间还有人叫它“大夫树”。古时,不仅人活着的时候等级森严,死后的坟墓也有严格的规定。东汉史学家班固的《白虎通德论》中有这样的记载:“春秋《含文嘉》曰:天子坟高三仞,树以松;诸侯半之,树以柏;大夫八尺,树以栾;士四尺,树以槐;庶人无坟,树以杨柳。”
这里说得很明白,古时墓葬遵循极其严格的等级制度,从帝王到普通老百姓,规格完全不同,一共分为五等,并在墓前栽种不同的树木以彰显其不同的身份。士大夫的墓高八尺,墓前多栽栾树,难怪乡间叫它“大夫树”了。唐朝诗人张说《药园宴武辂沙将军赋得洛字》诗云:“东第乘馀兴,南园宴清洛。文学引邹枚,歌钟陈卫霍。风高大夫树,露下将军药。待闻出塞还,丹青上麟阁。”诗中的“大夫树”,指的便是栾树。
人啊,有时候真是吃饱了撑着。松、柏、栾、槐,每一棵树木,都是一个鲜活、平等、宝贵的生命,任由人们如何分别,它们只是活成自己的模样。
《唐本草》中记载:栾树的花与黄连一起煎,可以治疗眼睛红肿溃烂。而栾树的嫩芽,先用开水焯一下,然后用冷水浸泡几日,再凉拌食用,据说口感比香椿芽还要好。香椿芽我倒是每年都会吃上几回,但栾树芽还从来没吃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
几年前,黄山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他们那里栾树很多,栾树的树枝和树叶可以用来做染料,而且效果特别好。每年秋季,当地还有不少手工艺人采摘新鲜的枝叶,亲手做这种天然的染料,给织好的棉布染色,染成靛蓝色或者黑色都可以。他说,栾树成熟的种子能榨油,用于制作肥皂和润滑油;还可以用它来做佛珠,所以寺院里多有栽种。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在深秋时节,又看见了很多结满果实的栾树,在路边安安静静、踏踏实实地生长。我希望这个秋天,更多的人能看见栾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