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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小炜第17种村上春树作品上架:
不确定性的墙和被拔掉的鱼刺
    

  毫无疑问,17种翻译作品的完成,让作为译者的施小炜和作者村上春树,完成了某种互相成就。翻译本身就是一种误读,因为文字、语言本身就是一片森林,一道流动的不确定性的墙。所以施小炜愿意以一种距离感的客观,保持和村上春树的不断相遇,保持新鲜感。至于会不会有一天,作者和译者终于面对面把酒言欢,好像也不是那么迫切了。
   子易,和“宝刀不老”的村上
  新安晚报:这本《小城与不确定性的墙》是您翻译的村上春树的第几本作品?
  施小炜:在我的记忆当中应该是第17种,因为我翻译他的作品当中有不止一本的,譬如三卷本的《1Q84》,出版社的统计方式按照一本一本来算,所以我这本就不能说是第17本,只能说是第17种。
  新安晚报:这一本有没有给您带来新的对于村上春树创作的理解,或者不同的感受?
  施小炜:这部作品国内的读者们都已经看到很多信息,实际上是村上春树对他在1980年前后写的一个中篇的第二次改写。第一次改写的那部作品国内译成《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那是一个很长的长篇,出来之后就获得当年度的谷崎润一郎奖。
  新安晚报:就是说第一次改写,虽然已经获得肯定,村上春树本人还是觉得没有尽兴?
  施小炜:是的。村上春树好像还心有不满,所以他时隔将近40年之后,又二度改写,就写出这部日文大概有40万字,中文译作将近30万字的长篇。在这个作品当中,它有几个常见的村上春树的元素被反复使用,同时当中也出现一些新的东西,比如说出现了一位70多岁的叫子易的老人,这样一个人物设定在村上春树的作品当中,是比较少的。
  新安晚报:这个老人的存在,惊到你了?
  施小炜:我从前做翻译的时候,比如我译太宰治的《不复为人》,也就是国人习惯的译名《人间失格》,这个作品是我在二十几岁的时候翻译的,年轻的时候,我译这些东西会很认真地事先读好几遍,然后把该做的一些工作全部做好,再动手翻译。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有很长时间了,我是一遍都不看,拿到手一边阅读一边翻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觉得我在翻译过程当中,我对原文的那种接受与反应,跟一位读者在第一次阅读这个作品的时候,感觉是一样的,我要保持这种感觉的新鲜度,要把这种新鲜感在我的译文当中体现出来。那么就造成一个现象,比如说我读到子易,对主人公“我”说——其实我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出现在你面前的不是我的本体,我是一个幽灵。前面的整个叙述过程当中,我是觉得这个人物好像有点怪怪的,但是我始终没想到这个人是一个死人,我当时的惊喜应该跟许多读者读到的时候,是一样的。
  顿号,和“被拔掉的鱼刺”
  新安晚报:村上春树已经70多岁了,还在写这个小说,用一个词来归纳一下你的感觉?
  施小炜:宝刀不老。但同时,还有一个感觉:人书俱老。因为他后来在《读卖新闻》的采访里面,提到自己年事已高,不由得会考虑还能写几本小说。当然我觉得很有意思,他很积极,他回答的时候已经75岁,他还在想能不能写小说,还能写几部小说,还打算写出一本以上的长篇。但是毕竟他年事已高,还是有了比较强烈的意识,而这个意识在这个作品当中反映出来,我觉得对一个老人的设定,把这样一个人设定为他小说当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体现了他对衰老与死亡的思考。
  新安晚报:我看村上好像有这样的表述,说是他写完这个以后,长久以来卡在自己喉咙的鱼刺终于被拔掉了。
  施小炜:他最早的那个中篇有6万字,那个中篇跟这次的书名只差一个顿号,他原先的题目叫《小城、与不确定性的墙》,现在把这个顿号去掉了,这个顿号有点像鱼刺的感觉。
  新安晚报:是一个象征?
  施小炜:我觉得有点象征意味。这部作品是他唯一没有收到任何一个集子里面也没有出单行本的。他说当时还很年轻,写作技巧还不够成熟,还没有能力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完美地表现出来,所以那样的作品应该是再过两年再写的,当年是这么说的,然后他就做了第一次改写的,其实日本文坛基本上是认可他的第一次改写的,但是他自己还是觉得不满。那么如果跟前面第一次改写相比,这次篇幅比前面要短,但是有一些新的元素,比如说我刚才提到的子易这位老人的出现,这个与他经历了40年,人已入老境,对整个人生的感受都跟年轻时候不一样了有关。顿号像鱼刺,这是我的没有很充分的依据的一个理解,但是我觉得蛮形象的。
  距离,和最后讨论作品的人
  新安晚报:我印象里好像施老师和村上春树没有直接见过面。我很好奇,您觉得作为一个翻译者,您和原作者之间这种素未谋面的关系,是不是也是一种可以保持的距离感,更纯粹?
  施小炜:我来谈谈这个问题,就说我这次翻译村上春树作品,是出版方的一个编辑,来问我有没有时间,我当时在构思写一本关于村上春树的小册子。但是接到这么一个邀请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我一生当中有点像跟老朋友对话的感觉,尽管从来没有跟村上春树面对面交谈,但是我觉得通过作品——我对村上春树的认识主要是通过作品来完成,这一点我觉得也符合村上春树自己的需求。村上春树这个人非常有意思,他的长篇小说你们去看看,从来不写前言,也不写后记。他就纯粹把一部作品,“砰”的一下砸在读者的面前——你们通过作品来理解我。
  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这本《小城与不确定性的墙》,他写了个后记。这次写后记的理由是,他想解释一下为什么还要第二次改写。他引用了博尔赫斯的说法,就是一个小说家终其一生,能够处理的主题是为数有限的,所以我们无非是想方设法通过不同的形式去表现我们能够表现的那些主题而已。
  新安晚报:距离感是必要的。
  施小炜:我之前的主业是大学教师,我在大学里面教日本文学,村上春树是我的研究对象之一,作为一个研究者,我始终觉得与被研究者之间要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距离,这样才能对你的研究对象保持一种客观性。但是我已经从大学退休,现在我的时间相对比较自由,如果做一个职业的翻译家,我现在是具备这个条件了。作为一个翻译家,跟你的翻译对象成为朋友,也许是蛮理想的一个事情。所以现在我处于矛盾当中,我因为还在构思要写关于他的小册子,同时我还想继续翻译他的东西,所以心情是比较矛盾的,暂时没有结论。我的朋友当中,有一些跟他和他夫人一起喝过酒。 
  新安晚报安徽网大皖新闻记者蒋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