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第一天上班,遇见两个保洁阿姨在楼道聊天:“如今的孩子,已没了我们小时候过年时的稀罕劲,年味真是越来越淡了。”另一个说:“生活变好了,每天像过年,自然是不稀罕了。”
年味“浓”与“淡”,早已是旧话题了。但每年看到微信视频浩浩荡荡的返乡大军,像蜿蜒不绝的溪流,日夜不停,涌向那个叫家的方向,依旧会忍不住泪目。千里奔波,千辛万苦,只为除夕晚上的一顿团圆饭。她们的对话,像一片落叶,轻轻飘落我记忆中的深潭。
小时候,刚过完小年,我跟哥哥变得安静起来,窝在家中哪也不去了。父亲颇奇怪,这年还没过呢,咋就突然懂事了。正在搓芋头圆子的母亲瞥了我们一眼,笑着把手里正搓着的圆子在父亲眼前晃了晃,父亲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是的,我和哥哥为了等母亲炸圆子,已经候鸟般守候好多天了。那时候芋头不稀奇,时常有乡下亲戚送来。而炸芋头圆子因为耗油,母亲只有过年时候才会做一次。一年只能吃一次的芋头圆子,其诱惑力,可想而知。
芋头圆子做起来费工夫,但非常好吃,入口香甜绵软,油而不腻。母亲首先把煮熟的芋头剥去皮,用锅铲捣成泥状,加入糯米粉和白糖。搅拌均匀后搓成乒乓球大小的圆子。因为粘手,搓的时候蘸点鸡蛋清,轻轻放入烧热的油锅里。
圆子进到油锅,我和哥哥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用勺子小心地在油锅里翻动。我和哥哥看着油锅里滚动的“乒乓球”一点点变得金黄,不停地在一边咽口水。“瞧你们猴急样。”母亲嘴里笑骂着,还是忍不住捞起一个,用嘴吹着递给我们。哥哥迫不及待地接过圆子,因为烫,不停地在两只手上来回倒腾,嘴里跟母亲恳求:“妈,以后我们家一个月过一次年行吗?”姐姐一旁抢白:“想得美,一个月就想吃一次圆子,油呢?”“一个月过一次年——想得美。”成了日后我们兄妹互相挖苦的歇后语。
如今,只要你喜欢,只要有耐心,每天都可以做自己喜爱吃的美食,无所谓年不年。我想这也是年味越来越淡的原因。芋头圆子作为粗粮倒是比过去更受欢迎。我时常在一些饭局看到。尝过,心里隐隐失望,那口感真的不能跟母亲的芋头圆子相提并论。
没有人再想回到“饥者食味美”的年代,如此一想,年味淡了,也就淡了,况且,过年过的是一种心境,是红纸落金粉时笔锋流转的“福”字,是三百六十五日思念在此刻团聚的幸福,更是踏上归程,心头涌起的温暖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