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玟/摄
小时候,上学放学,路过一户人家门口,他们家有个小女儿,和我年龄相仿,但是她不上学,几乎天天都能遇见。
那是个多美的女孩啊!怎么说呢,看到她,你会想到造物主一定是个容易情绪化的家伙,心情在线,会花细功夫精雕一个人,要是那天不开心,就粗制滥造一批货。不用说,女孩就是他的用心之作,被她一比衬,你会自惭形秽,自觉归类为二类产品。
女孩一家住在村边。她父亲有张很仁厚的脸,身体不好,女孩母亲,是个头发浓黑、白皮肤的女人,睫毛长长,看得出,年轻时也很美。他们四个孩子,独那个儿子在念书。
这家人有种安静的气质,大人不爱串门,孩子们也喜欢待在家里。女孩的两个姐姐总坐后门口织网。女孩最小,应是宠而闲的。每次我看她时,她也会看我。我们都拿眼睛交流,但从不说话。我不知她的名字。我像看一朵花一幅画一样看她,从没想过开口要和一朵花一幅画说话。她呢?大概像看云看雨看所有经过她眼里的事物一样看我吧。
从小学到初中,我一直路过他们家。她的大姐嫁出去了,她家后门搭建厨房了,她父亲更弱了。他们家的变化都在我眼里。而我和她,也都在对方眼里慢慢长大,她还是那么美。我们还是从不说话。在伙伴们中算是一个话痨的我,面对这个女孩,不知怎么就安静了。美有种力量,震慑了我。就是这种感觉。或者是一开口,就怕把什么弄碎了。那条路因为她,多了一份曼妙。
我从不曾把这份感觉告诉别人。这也是我心底的一份珍藏,像珍藏一片白月光。后来我离开家乡,工作,结婚。但我从没忘记她。有回熟人遇见,我打听她,才知道她嫁到邻村了,男人是我小学同学。这消息简直让我受了打击,是白月光碎地的失望。我自己在尘世间按部就班,但我无法接受她也做了俗人,走进这一地鸡毛的生活与婚姻,且嫁的是那么一个平庸的男人。
多年后的一天,母亲忽然对我说:今天,我在菜市遇见一个熟人了。原来是她!租房在陪读。我忙问,她现在怎样?母亲说:能怎样?中年妇女呗。母亲的语气说明了一切。我默默不语了。我又怎么诉说自己的心情呢?然后某天,我又遇见她的丈夫,我的小学同学。他也像其他丈夫一样不经意地说起自己的妻子,对她没有更不一样的感情。他没有错,可是我真想请他闭嘴。
我知道自己的毫无道理。我知道我是个爱做梦的人。一直以来,是我忽略常识,理想化了女孩,让她承载了我个人对于美的一个梦。可最终,还是要从梦中醒来。
唯庆幸,至今我们不曾遇见。这也是一种保全,就像很多真相没有直击的机会,就没有,最后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