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我朋友和我说她打算去医院点痣,我便也起了心思,挑了周末与她一同前往。
虽然是周末,但来点痣的人没有多少,再加上有好几个门诊室,没等多久,就到了我的号。进去之后,我精心选出几颗感觉“危机重重”的痣给医生。
“看起来都很正常,并不算大。”医生宽慰我,说真正有问题的痣都有小手指甲盖那种大小,这一对比我身上的痣着实是不值一提。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给我开了单子,让我上楼做一个检查。
我拿着单子上了二楼,负责检查的护士让我坐好,指出哪几颗痣要检查,便拿出一台白色的小机器对着那几颗痣一一盖上去拍片。每盖上去咔哒响一声,我心便猛跳一次。我问护士是否正常,护士不置可否,说她手中这机器只能拍,具体是否有问题还得等结果出来。
回到一楼等结果时,我内心惶恐不已,害怕护士口中说的只是怕我不能接受的婉转用语。我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凉,就连血管里流的血液似乎也是冰凉的。朋友在做检查没有出来,我独自坐在那里,感觉自己逐渐在和浓烈的消毒水味融为一体,成为医院的一部分,不再属于这个世界。浑浑噩噩下,连掏出手机玩游戏都提不起兴趣。
很快医生就喊我进去,他看着我的片子说没什么问题,就是黑色素扎根很深,如果要点痣,一次点不干净,一两个月就还会再长出来。
直到这时这我才感觉活过来。方才积压在身体里的凉意全被散发出去,就连消毒水味道也不感觉到刺鼻了。我又成了自由的,与医院格格不入的,活生生的那个我。
我问医生这几颗痣是否还要点,医生的回答极富哲理:“这几颗痣扎根深,做激光要反复多次,没有必要。如果真觉得碍眼,就做个手术给它切除也行。可你这些痣既不疼又不痒,你动它们干吗呢?”到最后他又补上一句:“话又说回来,谁身上没有一些疙疙瘩瘩的呢?”
我觉得这真的是我进医院后听到最有哲理的一段话了。就让它们安安静静在那里不好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它们有痛痒,再去处理也不迟呀,何必自寻烦恼。
只是我的朋友并不这么想。她坚持要去点掉嘴上和下巴的两颗痣。我了却心事,一身轻松,便坐着陪她等脸上的麻药生效。
此刻她已不复刚想点痣时的兴奋。随着医疗室写有“治疗中,请稍等”六个字的门不停开合,我感觉她开始有点紧张和焦虑了。小小的手机在她手中不知道怎么拿才好,一张单子也是反复看了又看。进治疗室前,甚至说出了“激光会不会太猛把我嘴巴烧毁了”这样的胡话来。
不过她点痣的过程极快,才几分钟的光景,她就从治疗室内走了出来。她兴冲冲地告诉我,点痣一点也不疼,就有一些烧焦的味道而已。还得意洋洋地让我看被激光烧毁后,嘴上、下巴留下的两个小洞。我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她却兴奋异常。此时她嘴巴微微肿着,说话都不甚利索,却还在叽叽喳喳嚷着:“我现在不能沾水”“喝水只能用吸管吸着喝”“早知道来之前吃一碗螺蛳粉了”“好想吃麻辣烫”等等。
我觉得好笑。人似乎都是这样,一旦经历一场大事后,第一个想的就是好好吃一顿犒劳自己。若不是她现在嘴巴不方便,只怕已拉着我去火锅店里大快朵颐了。
但我又有几分担忧。她点痣时不疼,是因为抹了麻药。可麻药过去后,会不会疼到睡不着呢?毕竟是烧了两块肉呀!
到了晚上我问她疼不疼,她依旧兴奋得很:一点也不疼!点痣时买的麻药还没用完,下次你也点,我给你用!
待到半夜,她又给我发来消息:完蛋,麻药的劲过去了,开始有点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