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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挑皖河”
□董金来
  在我们安庆地区,尤其是在怀宁、望江、潜山、宿松等地,以前老辈们经常谈到的“挑皖河”,实际就是指修长江“同马大堤”。同马大堤是位于中国长江下游左岸安徽省安庆市境内的重要堤防,南临长江,东傍皖河,上接湖北省黄广大堤末端段窑,下抵怀宁县官堤头,全长约175.5公里,其中长江段堤长138公里,皖河段堤长37.5公里。
  同马大堤,所在地区原是先秦时期的古彭蠡,洪水时江湖一片,枯水期则洲汊分歧,茫茫九派,为禹贡所称之“九江”。后由于江道南移及长时期泥沙沉积,江湖分离,形成大片沼泽地、洼地。从清代道光十八年(1838年)到1916年,历经80年,自上而下依此建成同仁堤、马华堤等小堤,曾多次决口成灾;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连圩、并圩形成同马大堤雏形,但防洪标准低,1954年发生特大洪水时,多处发生漫溢性决口,后经多次建设,堤线延伸至怀宁县官坝头,1963年正式命名为同马大堤。
  据当地老辈们介绍,1957年11月,潜山、太湖、望江、怀宁四县10万英雄儿女,听党召唤,服从统一指挥,背井离乡,自带行李被褥,从四面八方齐聚怀宁县石牌镇,头顶蓝天,脚踩沼泽,吃着清水萝卜青菜,风餐露宿,顶风冒雪,整整干了四个半月,从头年冬干到第二年春,将原来沼泽遍地大大小小51口小民圩联成一个大圩,新增耕地12-15万亩,保护原有耕地15万亩,挑出的大堤就是今天的同马大堤。
  冬天的风,非常干冷。石牌是湖畈区,风儿来了几无遮挡,最怕的是阴有小雨的天,风割脸雨刺骨,手脚冻裂是常事。当时工具极其简陋,主要是锄头、铁锹、畚箕和少量的独轮车。每天天刚蒙蒙亮,出工的哨子就响了,刚刚吃完早饭的人们纷纷赶到指定的空地上集合,黑压压的人头排成长蛇,呵出的白气在晨光里织成一片雾帐。工地上到处插着红旗,红旗被北风扯得猎猎作响。各队队长用皮尺量过每个人的土方量,石灰线便在滩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格子。工地上,黑压压的人群,肩挑手扛,夯土打硪,号子声传几里地。傍晚收工时,各队记工员在记工本上划红杠一一验收。夜里的工棚飘着汗酸味,马灯照见墙上的决心书,墨迹被潮气晕开了边。
  同马大堤,经过1957年四县联防大修后,“挑皖河”仍然一直在持续着,几乎每年冬春不是大修就是小补,皖河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当地人们的头上。当时修筑的“土埂”虽然有了一定的防洪能力,但根本谈不上什么“五年一遇、十年一遇”,破圩溃堤仍时有发生。在遭遇1998年、1999年洪水后,当地政府部门依据大堤堤身、堤基的地质条件和汛期险情资料分析,以及岸坡崩塌的实际情况,采用了垂直截渗墙和工膜等新技术和新材料;崩岸防护加固则针对崩岸不同险情,分别采取了抛石护岸和铰链沉排护岸等形式,用现代化的方式“挑皖河”,加固整修的同马大堤现已属2级堤防。至此,年复一年的“挑皖河”成为了历史。
  如今这堤,高耸而坚实。水泥护坡在阳光下泛着青白的光,堤顶公路平坦如砥,车来人往。堤内,稻田碧绿,村舍俨然;堤外,江水奔流,舟楫穿梭。堤上多植树,杨柳依依,枝干斜伸向水面,似要掬一捧江水来饮;樟树则挺立如卫士,浓荫匝地。草木之根,牢牢抓住堤土,与人工的加固相辅相成。自然之力与人力,在此竟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堤下村落,孩童嬉戏,不闻“水来了”的惊惶哭喊;老人坐在大枫树下纳凉,闲聊着当年“挑皖河”的往事;年轻人谈论着进城务工或电商卖货,计划着明天的工作生活,洪水不再是他们人生的阴影。这堤给予的,不仅是物理的防护,更是一种心理的安全。
  暮色渐合,华灯初上。堤上路灯如珠串,蜿蜒远去。江水在暗处涌动,而大堤沉默如初。它不言不语,却以存在本身诉说着一种决心:人定胜天,虽不可全信,但人能与天和解,却是实在的真理。
  同马大堤,非独一防洪工程而已。它是人与自然的契约,是过去与未来的桥梁,更是无数普通人用双手写就的史诗。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它终成了一道风景,一种象征。
  江水长流,大堤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