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石楠
说来惭愧,我什么都不会玩,除了喜欢读书,几乎没有什么休闲爱好。尽管我们这里大街小巷,曾经张贴过用醒目色彩大书的某某舞蹈培训班“聘请名师石楠教授”国标舞的广告,我即想起了文友相聚的舞场上老踩人脚的尴尬,慌忙申辩:“石楠不会跳舞,敬请见谅。”我也曾在某些特定环境里打过几次扑克、麻将,终因一年也碰不上一次这种机遇,与它们总建立不起情感。仍然不会玩。最近,我却对象棋有了一点兴趣。这得归功于我的孙子。
那是暑假中的某天,孙子打电话给我:“奶奶,我爸爸妈妈天天上班,总是我一个人在家,好孤独,好寂寞啊!奶奶,我好想你,想到你家去。”他的声音发颤,好像在流泪。
我哪能经受得住这个,我的鼻子不由一阵发酸,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我太自私了,这叫什么奶奶!只想着自己的工作,暑假也不分点时间给孙子,真该死!我连忙安慰着他,莫哭莫哭,奶奶立即就来。我打出租车飞奔去接来了他。
他完成了每天规定的功课后,就缠着我和他下棋。我说没空,他就不屈不挠。我说我不会,他说他教我。我还没应承,他已把棋子摆上了棋盘,把我拉到桌边坐下,就给我启蒙,说:“您记着,马走日字,相飞田,小卒过河横冲直闯。”他那副小老师的神态,让我想起了他爸爸小时候的样子,几近酷似……他也是放学回家老缠着我要下棋。特别喜欢吃子,常常杀得我措手不及。被他吃得精光,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大获全胜,洋洋得意,气得我发誓再不跟他下了。但又经不起他的纠缠,又陪他下了。有次,他一上来就吃掉了我四个兵,接着又吃掉了我的炮,趁我疏忽,又用炮打掉了我一个车。我火冒三丈,跳起来就给他一巴掌,一下把他打蒙了。他一手捂着脸惊疑地抬头望着我,像不认识我似地问:“妈,您怎么打人?”我无言以对,想想忽又觉得好笑,又不好自圆其说下台,只好走开。
这个故事成了全家人讪笑我的笑柄。二十多年过去了,儿女们又有了儿女,他们还常常以此来取笑我。有时孙子们要和我比赛什么,他们的父母就会开玩笑地说:“可别赢啊,奶奶输了要打人的呢!”此时我又想起了我打他爸爸的事,不觉独自笑了,提醒自己,可别故技重演大打出手了。我的思想刚开了下这么会儿小差,乖乖,一炮就把我一匹马打掉了。我说:“我没看到,重来!”
他哪里肯让,还振振有词:“比赛有比赛的规则,不准悔子,手也不能摸子,摸了哪颗子,就得走哪颗,落子不悔。你想退回去就是犯规!”
好家伙,还有一套理论呢!我舍不得那匹马,坚持要悔,强调说,我不知道有这样的规则,还说:“没看到,是你偷吃的!”我把马抢回到手里。
他不高兴了,嘟起了嘴,脸也涨红了,怒气冲冲地大声说:“奶奶,你赖皮,不跟你玩了!”扭过身,哭了起来。
我也不知为什么,一点也气不起来,更没想要上去打他;反而走过去抱住了他,连连认错:“是奶奶不对,是奶奶不懂比赛规则,不悔还不行吗?”
他破涕为笑了。又教我,如何去消灭对方有生力量,如何防守,如何置对方老将于死地。可他在吃子上丝毫不给我留情面,几乎每次都把我棋子吃个精光。他神气活现,俨然是个得胜将军。
我在屡屡惨败后,也学到了一着,用双炮把他的老将将死了,偶尔赢了一盘,开心极了。我终于有了个休闲爱好,只要孙子们回来,我们就要杀上一盘。但我仍是他们手下的败将。也常常要赖点皮,想悔个子。
这是三十年前的事。如今我的孙子们都有自己的孩子了,想见他们一面都不很容易哟,这唯一爱好也没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