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靳雪晴
小孩子常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愿望,但在他们来说,却是很认真的。比如小儿两岁左右时,看过一本叫做《团粪高手屎壳郎》的绘本之后,就很羡慕屎壳郎宝宝有粪球吃,他也想吃粪球。对于他的这一类愿望,我一直是采取“适度的尊重”的态度。我当然不能真的给他粪球吃,但是也没有拒绝他,而是给他做了肉圆子,告诉他不同动物的食物是不一样的,屎壳郎的粪球就相当于我们人类的肉圆子。随着年龄一岁岁地长大,他的愿望不再那么令人啼笑皆非,但也不再那么好对付,有时令人很为难。
刚入秋时,儿子兴兴头头地要求:“妈妈!我们去拾破烂吧!”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他说他看见楼下经常有个老爷爷一边翻垃圾桶,一边快活地唱歌:“拾破烂一定很有意思,要不然,老爷爷怎么会那么快活呢?”
我很为难。我们娘俩,一个是老病号,一个是学龄前儿童,抵抗力都不怎么好,身手也都不怎么敏捷,况且,捡废品也是个技术活,我们一没工具,二没诀窍,三没……然而,儿子坚持说:“那我们先试试看呢?”
我其实还在犹豫,并没有真想拾,只是和儿子走近了垃圾桶,想往里面看看是什么情况,身后就传来一声大喝:“别动,是我先来的!”我们俩被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常在这一片捡废品的老太太。哇,原来每一行都自有它的江湖,不可贸然进入的呀!我们只好知难而退了。
路边的行道树飘落了几片叶子,或红或黄,煞是好看。我灵机一动,对儿子说,“我们来拾秋吧!秋天有美丽的秋色和丰硕的果实,都可以拾一拾。”
秋天的落叶是最富有色彩的,且取之不尽,随拣随落。我们选好看的落叶,拣回家洗干净,夹在书里做叶子标本,是天然的好书签。很快,金黄金黄的银杏叶、红于二月花的鸡爪槭叶、法国梧桐大巴掌一样的叶子,还有香樟树被虫啃成各种奇怪的图案和颜色的叶子……几乎夹满了书架上的书。
一次拾落叶的时候,我发现有一片落叶站起来了,而且在动,仔细看看,居然是一只已经飞不动了的蝴蝶。它的翅膀外侧的颜色和花纹像极了枯叶,经查,这是木叶蝶。自此,我们的拾秋开始渐入佳境,也开始捡拾蝴蝶飞蛾了。这一类的收获有:一只完整的木叶蝶,一只从蚂蚁那里抢来的黄色小蝴蝶,还有一片不知为什么掉在路上的蝴蝶断翅……最最惊喜的是,我们在林荫道下的路面上,捡到一只从树上跌落的毛毛虫,把它小心地捡回家放在瓶子里养,它很快就结了一个茧,然后,某一天忽然地就看到瓶子里有一只漂亮的飞蛾。它的翅膀有点蓝,有点绿,没有花纹,像是平静的湖面。
郊区路边的花池疏于打理,杂草丛生。我们在其中发现了几株野高粱。我记得小时候家里用的扫把,就是用高粱穗子做的。于是,娘儿俩隔三差五就去看看高粱熟了没。那真是“看多长却迟”呀!好容易等到高粱穗子上的籽实光滑发亮了,我们收获了一些穗子,按网上查到的扎扫帚的方法,扎成了一把小小的扫帚。因为太小了,扫不了地,我们只好用来扫床了。每晚扫床,我们俩都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相对来说最像样、最轰轰烈烈的一次秋收行动,是国庆长假期间,孩子爸充当主力的拾老丝瓜战役。附近有几个早已被征迁的村庄,由于种种原因迟迟未建设,满目废墟和荒草。有不少自生自灭的丝瓜藤,缠在树上。没有人收的丝瓜老了黄了,就吊在藤上,一直到发黑。我们自制了收老丝瓜的工具:一把剪鸡骨鱼骨的厨房用大剪刀,在两个把手上各绑一根长木棍,这样起到手臂延长的作用。孩子爸拿着这个工具,对准吊在空中的老丝瓜,把两根木棍一开一合,木棍上面的剪刀也跟着一开一合,老丝瓜的蒂就剪断掉落了。
我们一共收了几十根老丝瓜。把它们的表皮清洗干净,在水里煮一煮剥掉皮,里面是奶油色的丝瓜络。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黄脸婆一下子就变成二八佳人了。丝瓜络是刷碗的妙品,纯天然、不伤手,还耐用。这一次的收获够我们刷好几年的碗。
拾着拾着,秋就深了。两场秋雨一下,已经隐隐能感受到初冬的气息。这个秋天很快就会成为过去,但丰饶的秋意和斑斓的秋色,却被我们拾取留存了下来——在床头柜上,在洗碗池边,在书页中,在我们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