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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杭州过年
  □合肥程耀恺
  1973年的春节是2月3日。之前,妈妈捎话过来说:你九磅弟除夕结婚,你们过来喝喜酒吧。
  我带着全家,于元月31日下午动身,经由蚌埠转车,一路向东向南,次日晚7时到达杭州的城站。那时合肥到杭州,乘汽车,须过长江再翻越宁国的千秋关,进入浙江地界,到达杭州的武林门车站,费时在10小时之上;火车更麻烦,必在蚌埠或上海中转,中转候车的时间难确定,然而到杭州后,城站离阿爸家近,此行带了麻油、黑芝麻、花生米、古井贡酒,拉杂得很,到站后一辆自行车便可接走,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火车。
  昏昏灯火下,克秀一家子接站。翻过跨河的清泰立交桥,左拐,就是凯旋路,往北走五分钟,便是凯旋新村。阿爸家住一楼,有个院子,一半搭了披厦,当厨房,一半放了四口金鱼缸。大人坐下来,慢条细理地用餐,孩子则趴到鱼缸上,兴致勃勃地撩拨带泡的锦鳞。妻累得全身散了架,只喝了两口西湖藕粉,纳头便睡,我兀自推了自行车,去看夜幕下的西湖。
  那时还没有西湖大道,要去湖滨,须得取道解放路。骑到官巷口,由东往西,路面宽且直,于是大撒把,夜气扑面,不温不寒,顷刻便是湖岸了,无月,无雪,无舟,无灯,无人,唯孤山如台,苏堤似线,湖心亭、阮公墩宛然蜃楼,山水相依,天地沆瀣,此刻西湖为我所独有,我亦成了西湖之一点。虽是一点,却记起三百年前的张岱,与一年前的尼克松,三人凑到一块,也算是占全了“古今中外”四个字了,感受肯定各有不同,就身份而言,自然都是西湖古今中外的过客。
  翌日便是除夕。新娘小凤是诸暨湄池人,从湄池带过来一位大厨,亲戚中的女性齐动手,里里外外,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正午开宴,酒食绝美,亲朋毕至,阿爸宣布:婚宴与年饭,合而为一了,大家尽兴。因为是第一次品尝诸暨风味的酒席,便处处留意,觉得与杭帮菜的差异,仅是多冬笋、冬菇而已。
  杭州年初一风俗,与外地迥异,倾城出动游山玩水,年纪大的,或体况欠佳的,可能一年都不出门,当天也在家人扶持下,徜徉于山水之间。天方亮,九磅弟陪新妇回湄池去了,余者在阿爸的率领下,穿过梅花碑、河坊街,沿南山路,直奔花港观鱼,进入西山景区,目的是在茶舍占个位子,迟了只能席地而坐了。在山野间的杭州人,多自带饮食,设席于绿树之下,过午始就食。
  我们一大家子,少长咸集,既备了肴核,也点了茶水,于是花前浅酌,饭罢品茗,直到夕阳西下。
  年初二随妻子去浙江大学的卖鱼桥校区,拜望在机械系任教的她家小哥。内兄将岳母请了过来掌厨,家宴按杭州接新亲的规格:全鸡火锅置中心,外六个高脚盘,再外八个浅碟,可谓堆桌满盘。到了初五,内兄又来请客,并表示抱歉,没订到“楼外楼”席位,只好退而求其次,安排在“天外天”。妻子跟小哥说:那么客气干啥!不是已经请过我们了么?这时克秀出来解释:杭州人接新亲,在家请是讲里子,在酒店请是讲面子,里子面子,面面俱到,才合礼数。于是随了内兄去了玉泉那边的“天外天”。小哥很细心,点了醋溜鲤鱼与西湖莼羹,以弥补未去“楼外楼”就餐之缺憾。
  初六、初七两日在克秀陪伴下购物与观览景点。作为礼物,妈妈在最大的解放路百货商场,为我们三人各挑选一套衣服。妻晕车,不便乘公交,是克秀的婆婆陪着步行,用一天的时间,绕西湖一周,总算是饱览湖山大概了。我则抱着孩子,逛湖滨路上的古旧书店与外文书店。那次选购的书籍,后来在历次搬迁中,几乎遗失殆尽,只有一本俄文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现在完好地立于我的书架之上。
  初八开始返程,在上海停留了两天,又在苏州住了一宿,然后在节奏匀称的车轮声伴随下,回到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