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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鹅翅
  □合肥 许若齐
  鸡鸭鹅是餐桌上常见的菜肴,我感兴趣的是鸡之腿、鸭之脖、鹅之翅。
  朋友笑我:会吃,是个嗜食活肉的主!
  三者之中,排在第一的又是鹅翅。
  无可救药的是,漫步在湖畔池塘边,每每见到鹅们摆动着肥硕的身子,游弋戏水休闲,记起的居然不是“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诗意,而是合肥曾名噪一时的那家“烧鹅仔”、含山某小镇上的“老鹅汤”、广州街头的深井烧鹅……
  走在村道上,迎面来了几只大鹅,大摇大摆,绅士派头,扬颈振翅,扇起一阵风,翅膀足足有一尺多长!
  你会知道我那时的所思所想。
  鹅也确实有诸多让人不待见的时候,以至于被称为“乡村恶霸”。有一年在宏村,几只鹅被鹅倌赶着从老宅里进进出出,无非是给几个摄影发烧友拍个镜头:通体雪白的大鹅混搭斑驳幽暗的旧屋,自然好看。
  只弄了两回,鹅就很不耐烦了,竟伸直了脖子,朝发烧友展开了猛烈的攻击,坚硬的喙直啄后者的小腿肚。几个家伙抱着相机四下逃窜,狼狈不堪。我感叹:都群众演员了,还这样不懂事,如此胡闹,小心主人一刀宰了你!
  确实,成为餐桌上一道菜,是它们的宿命。单是合肥吴山镇,一年就有多少只鹅引刀成块?我来过吴山多次吃鹅,满街卤鹅,眼花缭乱。鹅当然是按部位上的,总有个七盘八碟的,味道醇厚,香气浓郁,色泽清爽;唯有次品尝鹅翅恐火力过猛过久,略嫌软塌而失却了一份嚼头。
  这种嚼头由鹅翅上的肉、筋、皮等的弹性系数决定,“骨肉分离”需要一点牙齿的“生拉硬扯”。
  吃鹅翅的滋味与情趣全在于此。
  当你面对一根丰满且富有光泽的鹅翅时,还能找到一个比“啃”字更妥帖准确有力的动词吗?
  几年前去天长,这个与江苏高邮一湖两岸的地方,河流港汊,水网发达,没有理由不对老鹅怀有深深的美好期许。更何况这里遍野青草萋萋,那可是食之不尽的生态饲料啊!奇怪的是,两天走下来,竟未见一只鹅的踪迹。
  到了红草湖湿地,但见广袤河滩,茎秆如火、绒花似雪;忽闻荻苇深处,有鹅声嘹亮,循声望去,只看红草摇曳,却不见曲项向天歌者。此时若有一队鹅缓缓出,在水边作休闲状或嬉戏样,那景致一定生动无比;或者风吹草低见老鹅,也是朴素的诗情画意呀!
  最后一站到秦栏镇,它在天长市东南隅,是一古镇。而今氤氲着的,却是卤香一脉,全鹅席,已然成为秦栏的一张名片。
  鹅席全为卤味。与吴山贡鹅比,制作似更为讲究,或许这是江淮与淮扬不同菜系的差异所在。前者豪放、浓烈、板实;后者细腻、精致、软鲜。同为一盘块状鹅肉,两地厚薄就很不同。
  鹅翅则砧成寸长列于盘中,用筷夹之即可。我嗜之,只能一而再,再而三举箸而就,总不能一点吃相没有,将其尽数扒拉进自己碗里吧;桌面旋转,总有未遂。踏空便窘,回缩不可,游离亦不可,就近取脖或掌食之,也是我喜欢之物。
  一根鹅翅,最好完整无缺;也可三段分之,吃法因人而异,我习惯从膀尖开始,然后中段,连接肉身的一段最后。凡事都有递进,一步步走向高潮。
  要吃得干净,须双手皆用,执鹅翅两端,其状如吹口琴,在唇齿间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有一年治病住院,要动手术。几天吃下来,嘴里淡出了鸟来,于是就溜出到了小街上。但见有卤菜的店幌,一中年男子隔窗在卖各色卤菜:牛肉、猪蹄、猪肚、鸭肫、夫妻肺片……鹅自有单独一格,在最醒目处,品种齐全。
  它是按斤两卖的,一根十元左右。
  我迫不及待买下一根,就在窗边啃将出来。
  后来者侧目视我且流露出不屑。
  我全然不顾:我是个明天就要上手术台的人啊!
  卖卤菜的男子微微一笑,从里面递我几张餐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