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前后,大大小小的理发店一律进入了一年中最忙的时期,所有的托尼们都在严阵以待。做个头发好过年,新的一年,从“头”开始。
第一次为新年的仪式感而“从头开始”,是儿子六个月时。日历翻到小年了,拍拍胸口的瓜子壳,羽绒服一套,风似的出了门。华灯初上,人间煊赫。出去的齐肩发,回来的菠萝卷。谁想啊,儿子不认了。一番哄骗抱过来,他却脑袋往后一仰,挺着身子直愣愣盯着,抗拒喝奶。
儿子长大,上学,写作文了,我的头发进入了他的视线:“妈妈今天把头发染成了黄色,我问为什么要染呢?妈妈说这样看上去会显得年轻漂亮点。这样也好也不好,她的领导会以为她真年轻要让她干许多活。”语文老师传阅给办公室的同事,几个老师笑到肚痛。
不知什么风,大街小巷开始流行大波浪,蠢蠢欲动的人群里我是一个。念想易起消却难,三天两头看镜子,啊到肩了,啊到胸口了,马上过年啦!这理直气壮的理由足以说服妈妈,在坐麻四小时后换来一头卷卷的波浪。哥哥嫂嫂的夸赞声一片,我飘飘然了“跟着感觉走,越来越温柔”,卷发就一直伴随着我到今天。
某托尼说,卷发不染欠灵动,就像烤羊排不撒孜然粉。托尼信誓旦旦中我又不淡定了。那染个色?染什么色呢?抖音上卖染发剂的主播伶牙俐齿“黑茶色、青末灰、冷棕色都是首选,都在一号链接”,顿时心如猫挠。视频中那个奔跑飞舞的棕发,身姿摇曳别有风韵就是自己呢,一时沉浸其间不能自拔。一低头,这发不太卷呀,再染岂不是要变直了吗。这么一寻思又犯起愁,苦恼起来,踌躇难定,否定之否定后再否定。清晨恍然惊醒离过年没几天了。女友发来短信:我要不要剪短呀,还是留个什么适合的发型呢。于是两人碰头,翻小红书“波波头、八字刘海、法式空气烫”研究来研究去,绕晕了,还是举棋不定。
瞧,女人三千烦恼丝,思绪谁人知。
讨个新年从头开始的吉利,男同胞也不曾落下,只是无奈长度受限少了很多的花样。我一男性友人,头发稍长一点就让理发师收拾得像个板刷,再加上头型略尖,我戏谑:咦,奥特曼来了。其实稍长些看上去更具沉稳。他不,认为显老。
顶着一头新做的发型,仿佛人都支棱起来了,透着那么一股旧貌换新颜的精气神。大叔、大妈、甚至奶奶们也不甘落后,或剪或染,短短的一两小时却是一年中最年轻最蓬勃的期盼。我身边的亲人中,有两个不随众。一个是我妈,她不在意两鬓白发,从不屑染黑,只反复叮嘱“小伙子,辛苦你给我洗得干净些,干净些啊”。另一个是我二嫂的母亲。她一头自然卷的银发长年服帖在头上,慈眉善目,无论穿什么都是实打实的明星范。我爸最好了,我就没发现他头上冒出过一根白发。邻居大伯一来就忍不住“唉呀,老苏啊,你这一头黑发,黑得出油啊”,语气中拉满了艳羡。
龙行龘龘,前程朗朗,新的祝福语又双叒叕而来。托尼老师们手中吹风机“嗡嗡嗡”一遍遍提醒:请提前两天预约啊!女人们直发进卷发出,卷发进短发出,乐此不彼。我还在染与不染间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