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正是父母三十而立的黄金时期,出生三四个月后,家里无人照顾,便被送到托儿所。
刚开始,只要托儿所有人陪我玩,我便不哭不闹。等我稍大些,就不愿意了。为了哄我上托儿所,每天早上,母亲从五斗柜里,取出一块薄薄的花手绢递给我。小孩子嘛,手里有东西玩,就不哭鼻子了。
我用袖子擦拭满脸的泪水,看母亲蹲下,将手绢放在大腿上,抚摸平整后再对折,像变戏法一样,手绢变长了。然后,轻拈一枚小别针,“啪”的一声打开别针上亮亮的小帽子,将它尖端穿过手绢一角,然后轻轻别在我的衣襟上,口中念叨着:“女儿啊,妈妈去上班,乖乖听老师的话。”我心里当时想着母亲也要乖乖上班的话。去托儿所的路上,我低头看着胸前的手绢,在风中飘啊飘,像妈妈一样,时不时地摸着我的脸。
到了托儿所门口,我看见小朋友们衣襟上都别着一块小小的、长方形的手绢。直到那一天清晨,母亲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才明白,这块小方布可以收集我的泪水和鼻涕。等母亲接我回家,完成使命的小方布,则被母亲放进脸盆里,与混着香味的白色泡泡玩了起来。
我有一个宝物盒,盒里存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有盖了红印章的获奖小本子,有各种纪念章或是校徽,最宝贵的就是各色手绢了。
早年手绢花样不多,多是素色、花卉或是格子图案。记得小时候住平房时,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小伙伴们凑在一起,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围成一圈,摩挲各自的宝贝。手绢不经摸,特别容易脏。即便这样,我也不愿意洗。那时我总觉得,新手绢洗了后,就再也折不出崭新的印痕了。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女孩子常爱玩丢手绢的游戏,我却不喜欢,觉得干干净净的手绢丢在地上,多脏啊。若把手绢变成神奇的小老鼠,倒很欢喜。
长大后,手绢的用处悄然发生变化,化作了少女的心事。手绢上的青春,有时是一朵小花,有时是一只小鸟,在刺着绣的手绢上,诉说着青涩年华。
岁月轻摇,如同这方手绢,每一次折叠都是对过去的回忆,每一次展开都是一段新的旅程。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手绢这样一个简单朴素的物件,轻轻地、悄悄地,陪伴我们走过每一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