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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叶出水,蔷薇满架
□程耀恺

  
  5月5日,立夏。是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东边荷叶出水,西边蔷薇满架。之前几天,最高气温一直在25℃~30℃之间徘徊,街头的美眉们,对气温的感知力比春江里的鸭子更为敏感、精准,早穿毛衫午着纱。城市、人与草木,都听到夏天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了吧。
  荷叶在水底郁闷了一冬一春,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晚上就把青嫩嫩的头伸出了水面。岸边的柳林里,传来阵阵莺鸣,像是在给蜻蜓通风报信似的。谁知蜻蜓是个怜香惜玉的情种,匆匆而来,却只是绕着小荷翩翩起舞,而不忍心一下子扑进久别重逢的情人怀里,所以,你要欣赏“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样的美景,还得耐着性子等些时日。
  包河是荷花仙子们的水晶宫,或是她们的独立王国,恰如“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包河那一方水与土,也许命里注定,只为荷而存在。杨柳岸晓风残月,环护着包河水域,而此水域,独为荷的世界,其它水生植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概退避三舍。“彼泽之陂,有蒲与荷。”“彼泽之陂,有蒲菡萏。”这是《诗经》里《陈风·泽陂》中的句子,表明荷、蒲共生共荣。古往今来,这是个很普遍的现象,水乡泽国自不必说,前年我去辽宁的义县,那里同样荷、蒲亲密无间。我从到合肥读大学至今,半个多世纪了吧,夏日的包河,莲叶田田,菡萏一花独秀,没有蒲,没有苇,没有蘅,没有菱,没有藻,没有浮萍,没有茭白,没有慈菇……只有接天莲叶,只有映日荷花。
  很多人是喜欢出水荷花的,我独钟情于出水荷叶。荷花出污泥而不染,荷叶何尝不是!荷叶出水,未展开时,像是翡翠雕刻出来的艺术品;舒展开来,宛若一只大翡翠盘子,露水滴在盘子里,由小而大,凝聚成白玉珠子,珠子随风滚动,阳光照射过来,闪闪发亮,令人眼花缭乱,心旷神怡。后来荷叶逐渐变大,叶缘向下垂,雨珠、露珠便存不住了。所以,赞美荷叶的人,实际上是赞美立夏前后的新荷。
  为了欣赏新荷,立夏的下午,我去了巢湖北岸的湿地公园。那里的水域,荷叶固然是新秀,蒲、苇、菱、藻之属,也都处于豆蔻年华。整个湿地公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那种清香,既不是春天的气息,也不是夏天的味道,而是青草的气息,嫩叶的气息,绿水的气息,和风的气息,少女的气息,混合到一起,或许叫它立夏的气息,比较恰当吧。湿地里的荷叶,东爪西鳞,不像包河那样泱泱成片,但叶缘向上,保持翡翠盘子的形状。只可惜是午后,阳光明媚,翡翠盘子里原先滚动的无数玉珠,早被太阳收拾去。
  返城时,先是由南往北,再由东向西,所过之处,花坛里,围墙旁,阳台上,木架下,蔷薇就像泉水一般,由地里喷出来,再披下去。花团锦簇,意气风发;招蜂惹蝶,高张艳帜。突然觉得,立夏节的合肥,成了一座蔷薇园。
  梨香院、木香棚、牡丹亭、芍药圃、芭蕉坞、蘅芜馆、紫菱洲、荇叶渚、藕香榭、蓼风轩、芦雪庵、榆荫堂,都是借了草木之名来命名的建筑。如果在立夏这一天让我进“大观园”,我哪里都不去,我将径往蔷薇园。早年读《红楼梦》时,我就留意了路径:出稻香村往北,转过山坡后,一路穿花度柳,抚石依泉,盘旋曲折之时,便进了蔷薇园。但我不会在那里久留,原因很简单:格局太小,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五步之内,必有蔷薇”的合肥比。
  立夏的合肥,杂花生树,众芳暄妍,要说占尽风情,则非蔷薇莫属。宋诗里所谓“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有点类乎那个时代的瘦金体,看上去颇美,骨子里孱弱。其实现如今,春已归,泪亦干,芍药音信隔关山。风水轮流转,这个季节,合肥的花事,该唯蔷薇马首是瞻了吧。
  午后出门前,我就把南宋画家马远的《白蔷薇》的影印件带在身边,在外转了一圈的我在小区的一架蔷薇前停了下来,看到一千多年前的白蔷薇蓦然活色生香起来。纸上蔷薇,架下蔷薇,想必本是同根生,相对如梦寐吧。蔷薇,还是那个蔷薇。
  东边荷叶出水,西边蔷薇满架,把立夏节的合肥,装点得既淡雅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