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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罢工之后
□合肥 陈立明
  几年前,去宁波象山渔山岛看海。码头下坡处,一群寄居蟹,往水里快闪。有一只大些的,行动稍缓,我心怀好奇,跟过去。它走,我追。我停,它驻足。追追停停,它似乎在逗我玩。
  潮水退去,礁石上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可一踏上去就像踩到西瓜皮,迅速失去重心,右臂着地,右腿跟着着地,还没站稳又滑跌下去,手机迅速甩出去,滑向大海,在进入大海的刹那,停了下来,咕嘟咕嘟冒着泡。潮水缩回大海的一瞬,我迅速捞起手机,跌跌撞撞爬上岸。
  回宾馆的路上,手机居然还没失声,还能打电话,也还能支付。包扎完伤口,宾馆老板打来电话,喊吃饭。路上还庆幸,虚惊一场,虽跌得很惨,好在只是伤了皮肉。吃完饭付饭钱,手机已经不能扫码支付,重启了下,彻底没了声音没了图像。咸乎乎的海水,锁死了手机。
  摔了一跤,手机掉海里淹死了。拍摄的很多照片和视频,也一同被淹死。似乎,连同过去很长的一段过往,统统被淹死。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淹死了。我弄丢了手机,世界抛弃了我,把我扔在远离大陆的孤岛上。
  没了手机,首先失去的是时间,然后失去的是金钱,最后失去的是路线——我成了一个睁眼瞎,陷入茫然的境地。岛游的好心境也被淹死。
  原本,在这样的岛上,人可以主动放空,而不去思考生命的意义。归途和来路,统统都可抛之脑后。只需坐在岛上,像一个安静的孩子,坐在海天空阔的怀抱里,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坐成一株植物,坐成一块石头,坐成一阵海风,在高远的蓝和澎湃的蓝里放飞……一只寄居蟹,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翌日,天刚蒙蒙亮,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岛礁,也不知道几点,迷迷蒙蒙中起床去海边坐了会,看出海钓鱼的渔民陆续归来,渔获寥寥。这个季节登岛,不是最好的时候,适逢禁渔期,没有多少海鲜可吃,海蟹也吃不到。但终究来过。有些风景,看过即得到。
  草草吃了点早饭,买票准备离岛。出发前揣了钱包,里面还有几百元现金,还特意带了张银行卡,以备不时之需,竟然派上了用场。
  买了船票,离开蓝色海岛,回到大陆。从湛蓝,回到浑浊。回到石浦,取了些现金,坐汽车到宁波高铁站。当掏出几百元现金递到购票窗内时,售票员仿佛在看一个刚从原始森林出逃到人间的野人。
  失去了时间,等一趟回家的列车,像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没了手机,彻头彻尾被世界遗弃。想买一瓶水,自动售货机上赫然写着:“本机不接受现金。”
  登上高铁的那一刻,像一架飞机安全着陆,一路的颠簸和惊险,都被远远抛在脑后。蓝留给了海,记忆留给了蓝。一切仿佛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