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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忘却的疼痛
□合肥 韩君
  那是我到县城读高中后第一次返家。开学四个多星期了,由于家离县城远,每天只有早晚两次班车,所以回家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母亲叫醒我时,天还没有亮。想着还早,我又在床上眯了会。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我赶忙起床穿好衣服,洗刷完毕。看看时间,已经快8点了。母亲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太责备我,只是轻轻地说了我句:你太贪睡了,在学校可不能这样。
  当天下午要上自习课,所以一大早就要返校。
  母亲让我背起包,她推出放在里屋的那辆二八大杠,让我坐在后面。她又拿了一些用袋子装好的馓子挂在车把上让我带着。
  怕赶不上班车,母亲一路都骑得飞快。
  虽已到秋天,但是焦灼的太阳依然晒得人发蒙,头皮发痒。母亲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我在后座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角,她头也不回地叮嘱我:“抓紧一点,前面有一个小坡。”
  刚刚说完,一个踉跄,母亲和我同时摔在地上。我还好,抱着的书包刚好垫在我的腹部下,并没有摔得很疼。但是车把重重地扎在母亲的胸前,脚被压在链盒下面。她起身皱了一下眉头,扶起那辆二八大杠以及挂在车把上压碎的馓子,然后又急匆匆地骑了上去。
  “摔摔健(见)长。”母亲打趣道,然后又说:“要快点,不然赶不上车了。”
  等我们紧赶慢赶地到达等车的路口时,那辆唯一的班车正扬长而去。母亲想再去追时,已经彻底追不上了。
  母亲示意我下来,然后扎起那辆二八大杠,捂住胸口和我一起坐在路边的桥墩上休息了一会。痛苦的表情伴随着豆大的汗珠从母亲脸上掠过,她又起身让我坐在后座上。
  “岔路口应该有车,我们到岔路口再去等等。”母亲说。
  母亲说的岔路口是一条省道的路口,这个路口离现在等车的地方还有20多里路。很多临近乡镇的班车到县城都是从那里经过。
  阳光越来越强烈,坐在后座的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热浪。母亲的齐耳短发像水洗过一样湿淋淋的,而那件发黄的短袖衫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上,略显佝偻的后背有节奏地左右摇晃,我明显地感受到母亲用尽了全部力气来运行那辆二八大杠。
  到岔路口时,母亲已经气喘吁吁。扎起车,母亲看了看旁边的烧饼摊,买了两个烧饼让我填肚子。刚好遇见了一位赶车的同学,母亲又去买了两个。母亲让我们趁热吃,她则坐在路边的桥墩上和我们一起等车。
  我看见母亲撸起脚踝的裤子,拍打了几下,然后又放下裤脚,捂住胸口。我上前去问她:“没事吧?”母亲强忍住疼痛,站起身拍拍我的后背说:“没事。”
  班车过来时,母亲招呼我们上车,交代了几句,又帮我们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拎上车。然后付了车费,才下了车。
  车子发动,透过车窗玻璃我再回头看时,母亲还站在原地。
  那次事后很久我才知道,母亲摔的那一下有多严重。胸口疼了很多天,脚踝先是淤青,后来又浮肿。去医院拍了片子,是骨折。很多天不能下地干活。而最主要的是,那天我上车后,她由于脚踝疼得难以忍受,不得不推着那辆二八大杠饿着肚子走了二十几里路回家。
  事情过去很多年了。如今,耄耋之年的母亲早已忘却了那次的疼痛。而我再去回想并用文字记录时,已情不自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