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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涣的“一杯茶”
□于继勇
  临涣是个镇,镇政府所在地叫临涣集。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临涣,和周围的集镇没什么差别,有临街老房子,有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有飘香的油条、油茶和羊肉汤。当然也有满天飞扬的尘土。那时的临涣没有什么名气。最近十来年,因为一碗棒棒茶,大大小小十几家茶馆,临涣成了淮北市甚至全安徽省有名的景点。这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
  临涣的茶馆,大都是由村民自家住房或院子改建的。这些茶馆没有考究的设计,也没有高档的艺术装饰品,就是普通的民宅,门前砌了一个老虎灶,屋里、房檐下或院子里,摆上一些大大小小的桌椅板凳,就叫茶馆了。
  茶桌就是普通的小方桌,茶碗是本地土法烧制的带釉粗瓷碗,坐具更是五花八门,有一坐下去嘎吱嘎吱响的竹椅,也有陈年老旧的木椅,小塑料凳,几块钱一个的小马扎。
  临涣的茶馆特别之处在茶。和别处不一样,这里的茶,泡的是发酵或半发酵的茶梗。临涣的水碱性大,无论哪里产的绿茶,用这里的水泡,再好的茶也失去了原有风味。恰恰是这茶梗,和当地的水成了绝配。茶梗细长粗粝,因形得名,茶客们习惯称之为“棒棒茶”。
  如果说还有一些特别之处,那就是临涣茶馆的老茶客更加放任自如,且不拘小节,到茶馆喝茶,有的会用自己带的玻璃杯、不锈钢杯。那些精致的茶盏茶具,倒多是为外地来的游客准备的。
  临涣茶馆的茶客,本地人居多,外地游客偏少,偶尔来了一群游客,也大多是以创作为主的摄影爱好者。
  被煤烟熏黑的墙壁,深咖啡色的陶碗,掉漆的木桌,配上抽烟袋锅的白胡子老头,有一种穿越时空或时光停滞的感觉。这些场景,只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才有。拍着拍着,这些游客就入乡随俗了,他们拉过来一只椅子,倒一碗棒棒茶,听老茶客们聊天。聊着聊着,就坐到了同一张茶桌,同一条板凳。这种场景,在其他旅游景点是很少见的。在这里,能听到家长里短,能听到地道的淮北方言,当然,规模大一点的茶楼,老板还会请当地的艺人来唱淮北大鼓和琴书。
  如果碰上庙会,还能听一场当地的泗州戏,一般会唱《铡美案》或者《樊梨花点兵》。高亢入云的唱腔,是地道的临涣味。
  在临涣人眼里,茶馆还是说理的地方,邻里有了矛盾,就到茶馆找个中间人,在同一张桌子前坐下来,各说各理,让周围的茶客来评一下谁是谁非。南有桐城“六尺巷”,北有临涣“一杯茶”。六尺巷“礼让共和谐”,一杯茶“一笑泯恩仇”。临涣茶馆里的人民调解被称作“一杯茶调解法”,被总结为基层治理的新模式,写进了政府工作报告。
  虽然不少文章里写临涣的茶文化历史有600年,作为一个邻镇人,我心中存疑。但在村庄星罗棋布的淮北大地,临涣确实是一个千年古镇。
  临涣古称“铚”,铚邑在春秋时期属于宋国,战国时属楚国,秦时置铚县,隶属于泗水郡。汉置县为铚城,唐朝改称临涣。
  在秦朝时,临涣能被设置为县,因为这里是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在航运时代,大河的一二级支流就是重要的运输通道,流经临涣的河叫浍河,也称涣水。这条河是隋炀帝时开凿的连接黄河、淮河、长江三大水系的主要漕运渠道,也是唐、宋、元、明等历代的传统水运线路。作为苏、鲁、豫、皖间的商贸通道,南来北往的客船货船,也多在此停泊,商旅兴盛,自然成为码头重镇。铁路兴起,航运衰落,因为盛产煤炭,临涣设置了火车站,仍然延续了交通枢纽功能。
  现在的临涣,有两千年历史的临涣古城垣,建于清雍正年间的城隍庙,设在文昌宫里的淮海战役总前委旧址。这里也出过不少历史名人,比如为秦穆公称霸奠定基础、和百里奚齐名的蹇叔,名列“竹林七贤”的嵇康等等。
  穿行在老街上,瓦上有草,墙上有字,时不时迎面而来的老树,让人依稀感受到千年商贸古镇往日的模样。
  这一刻,时间停滞,临涣仿佛比这个喧嚣的年代,慢了三四个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