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签字。”一张考卷递了过来。耳熟的话语在我心头划开了一道水痕,漾起涟漪阵阵,向时空的深处晃晃悠悠地游去。
四十年前,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小儿一般大的我也将考卷递给父亲签字。父亲笔来字成,不知写下了多少个硕大饱满的“阅”字。成绩好时,写得丝滑,写得舒畅;考得不好,笔下生涩,写字的和等字的都蹙紧了眉头。
彼时,父亲忙得像只陀螺,常常夜里还在加班。我久等未归,只能先睡,心里却不安稳,睡得也不踏实,总惦记着那个“阅”字。一早醒来,考卷已在枕旁,猩红的“阅”字与我并排而卧,心情瞬间就跳跃起来。
现在我成了父亲,小儿成了当年的我。他对考卷签字看得极重,成绩不佳,我便做出生气不愿签字状,小儿瞬间变脸,露出惊惧样;进一步调逗,便只剩嚎啕大哭了。
我凝神屏气,笔走游龙,在左上角郑重地书写。为向父亲致敬,我在阅字前加了一个“已”字。“阅”与“已阅”位置相同,大小相似,连笔迹都相像。不由会心一笑,感慨与父亲心有灵犀。小儿心满意足地把签好字的考卷装进书包,哼着小曲去睡了。
“阅”与“已阅”,是父子偷渡时空、跨越千山的惦念。不言不语,颔首凝望,神悠扬意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