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开了又谢,本是寻常事。偏偏就有人要在花影里照见自己。比如唐伯虎,比如林黛玉,他俩都曾葬过花。
唐伯虎一生三变。早年春风得意,笔下桃花浓艳恣肆,朵朵都是少年心气。待到科场案发,功名尽失,再看桃花,便觉“花开花落两由之”。后来隐居桃花坞,画里桃花又变了一番模样,看似放达,实则内里藏着说不出的苦涩。他题诗道:“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这话听来潇洒,细想却是不得已的自嘲。桃花于他,先是前程似锦的象征,后成自我解嘲的由头。
林黛玉葬花,向来被看作多愁善感的典故。其实细想,她何尝不是在葬自己?大观园里百花争艳,她偏选桃花来葬,正是因这花最似她——开时明媚,谢时决绝。她写《葬花吟》,字字血泪,却不只是伤春,更是自伤。桃花易逝,她这无父无母的孤女,又何尝不是寄人篱下,随时可能零落成泥?
有趣的是,唐伯虎与林黛玉,一个在明朝,一个在清朝,相隔数百年,却都在桃花里照见了自己的命运。唐伯虎见桃花,想到的是仕途坎坷;林黛玉见桃花,想到的是身世飘零。花还是那花,看花人的心事却各不相同。
桃花本不会说话,是人赋予了它种种意义。唐伯虎画桃花,画的是自己的不甘;林黛玉葬桃花,葬的是自己的无奈。说到底,他们都是在借桃花说自己。花开花落年年有,人心变幻各不同。今人看桃花,又会照见怎样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