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尽芳菲,莺飞草长满目春。周末天公作美,跟风去新耕看樱花。
新耕村位于宿松县横山脚下,以丘陵山地为主,有的老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县城。闯出点名堂的年轻人,或在城市落户,或去县城安家,都想早日逃离穷乡僻壤。刚推行“新农合”时,我去那里督查过相关工作,没听说什么樱花。想不到若干年后,一个正在滑向“空心化”的边远村庄,被樱花踩了急刹车,一跃成为“驴友”们的好去处。
樱花有那么好看吗?
春天从萧瑟里蹒跚而来,别说花儿,就是一丛葳蕤的嫩绿,一粒啁啾的鸟鸣,都赏心悦目。樱花的确算不上奇花异草,在我工作和生活的东北新城,路边绿化带,有红黄斜逸的玫瑰,有暗香浮动的月桂,有纯洁大方的白玉兰,也有粉红嫣然的樱花……这些花花草草,争奇斗艳,挤挤挨挨,如同牙齿与舌头,孰优孰劣,谁主谁次,分不出三六九等,无非同一屋檐下的芸芸众生。城里人身边不缺樱花,还要舟车劳顿去新耕村看,莫非那里的樱花有独步江湖之处?
车子出城沿105国道北行十公里,往右驶上乡道不久,进入新耕村。路边稻田空旷,草色遥看近却无,还没到下犁的时候,只有踩着高跷的鹭鸶,在漫不经心觅食。远处横山墨绿如黛,只是山外有山,望不到樱花的影子。车至合九高铁路基涵洞前,路口分岔,迟疑之际,几辆小商贩的摊位三轮电动车,自涵洞鱼贯而入。我想,跟上他们没错。小商贩市场敏感,哪里有生意,就像蜂蝶闻到了花香,会从不同方位蜂拥而至。只是从人流密集的县城,去偏远的山沟抢生意,闻所未闻。我跟在他们后面,不知拐了几道弯,陡然发现前方路边停靠的各色小车,蛇阵逶迤,只好自觉泊车接龙,倒是那些“蜂蝶”们不怕堵,按着喇叭继续往前赶。
步行千余米,绕过山嘴,白里透红的樱花园乍现眼前。一山连一山,一壑接一壑,樱花像连绵起伏的波浪,又像驻足歇息的云彩。我快步穿过步道,一头扎进了花海。
樱花树高丈余,杯口粗,横成排,竖成行,枝条在空中手牵手,三朵一丛,五朵一伙,抱成一个个花球,走到哪,都像置身婚庆礼堂吊顶之下。花间蝴蝶蹁跹,蜜蜂乱舞,微风吹过,落英缤纷,上上下下都是丝滑如绸的花瓣。老老少少悠然林间,有的在摆拍发朋友圈,有的在对着视频直播,有的在唱歌跳舞,仿佛不是来赏花,而是专程来给樱花露一手,更找不到什么感怀伤逝的“林妹妹”。出汗了,将外套脱下系在腰间;腿酸了,干脆席地而坐;渴了饿了,入口处摆着一排摊位,想吃什么随便挑。没进过县城的老太婆,也学会做生意了,胸前像模像样挂着收款二维码,空地上有一堆笋丝、萝卜干之类。
我去买饮料时,得知摊主是本地村民。他以前在外打工,一直想挣大钱进城买房,现在樱花火了,他的想法也变了,说游客把钱送到家门口,全家老的少的都有个照应,哪儿都没家里好。
新耕村的樱花园,占地千余亩,花株近十万。百花齐放是一种美,花谢之后,林荫斑驳,蝉鸣互答,同样是一种美,即使两个月的花期过去,仍有不少城里人来休闲度假。受樱花吸流启发,新耕村正在推进农文旅项目,将樱花与茶山抱团,打造皖西南“周末休闲经济”目的地。
樱花改变了偏远村庄的风向,包括有形的,无形的。表面上看,樱花功莫大焉,其实不尽然。试想,如果把千亩樱花换成千亩玫瑰,或者千亩白玉兰,同样场面壮观,摄人心魄。量变引起质变,天上飞过一只麻雀,可以不在意,飞过十万只麻雀,阴翳蔽日,和鸣似钟,谁还能目空四海?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说起功劳,当推十几年前的远见吧!
花开香浓,蜂蝶自来。多栽花,少栽刺,新耕的樱花给出了另类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