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围墙转角处有两株李树，一株上面紫红色的玛瑙硕果盈枝，另一株虽枝叶繁茂却果实伶仃。
　　第一株李树是最早嗅到春信的。春寒料峭时，它已悄悄在枝桠间攒起星子般的花苞；刚到夏天。累累果实便压弯了枝条，翻涌着绛紫色的云霞。不远处的那株李树始终游离在这场盛大的生命狂欢之外，它似乎天生懂得节制，连结果都要数着个数生长，仿佛怕惊扰了谁。到了夏天它虽果稀却叶茂，洒下一地浓荫。
　　李树下边是停车位，车来人往、今早下楼，看见物业师傅正在砍掉那些长满果实的枝条，“最近经常有业主向我们反映车被这棵树上的李子砸了，有的头还被砸了；保洁阿姨也讲最近暴雨多，李子掉在地上烂了，难闻又不好扫，我们就过来处理一下。你看旁边那棵，不用管它，车啊人啊在下面又凉快。”看着眼前的李树离枝离果面目全非，再看看旁边那株逍遥自在完好无损，斑驳的树影正遮在树下车中发烫的方向盘上，心中不免生出感慨。
　　我忽然想起庄子笔下那棵“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的樗树，因其看似“无用”，方能“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智慧如李，正因审时度势、随需应变、浓荫葳蕤，才能“不夭斤斧”。
　　此刻风过时，那株智慧的李树轻轻摇晃着稀疏的果实，仿佛在说：生命最深邃的丰饶，或许就藏在这看似缺失的圆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