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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我们要喝什么茶
□张雪茹
  我的夏天,是被一杯冰澈清茶救赎的。
  记忆里的夏天,总离不开那把豁了口的旧紫砂壶。外公粗糙的大手捏着壶柄,茉莉花茶香混着汗味,从壶嘴喷薄而出。滚烫的茶水注入粗瓷碗,滚过喉咙的瞬间,烫得人一激灵,随即一股清冽的甘甜和霸道花香直冲脑门。那不是品,是灌,是喉咙焦渴被瞬间浇熄的痛快。暑气仿佛在那股滚烫的暖流里被逼出了汗,竟奇异地生出一丝凉意来。那香气,是夏夜盛开的茉莉园,是童年记忆里最鲜明的清凉坐标。
  长大后,我的夏日结界是一杯冷泡龙井。不必繁复,只需睡前抓一小撮翠绿的茶叶,投入凉白开,丢进冰箱。次日清晨,便得一瓶澄澈的淡金。拧开瓶盖,没有蒸腾的热气,只有清幽的豆香、嫩栗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第一口是清冽,像咬了一口刚从深井里捞上来的黄瓜,脆生生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在胸腔里温柔地弥漫开。舌尖能捕捉到微妙的甘甜,不是糖的腻,是山泉的回甘。困倦黏腻的午后,这瓶中的淡金液体便是我的“还魂汤”,每一口都像有微小的冰晶在体内轻柔地炸裂。
  偶尔,我会在玻璃杯中上演一场薄荷的清凉戏法。几片自家盆里掐下的薄荷叶,碧绿鲜嫩,带着露水似的。投入杯中,用温水轻轻一激,叶片舒卷,清冽锐利的香气便猛地蹿上来,直冲眉宇。这香气是绿色的,是提神的闪电。喝一口,凉意从舌尖一路蔓延到胃底,口腔里像刚下过一场薄荷味的细雨,呼吸都带着清凉的风。这杯茶,是闷热午后打开的一扇窗,吹进来的不是风,是薄荷的灵魂。
  这些茶,就是我的避暑良方。它们不负责讲茶经,不讲山头年份,只负责在热浪最嚣张时,递给我一把打开清凉结界的钥匙。当那或滚烫或冰澈、或馥郁或锐利的茶汤滑入喉咙,身体的燥郁便一寸寸退去,世界仿佛也安静清凉了几分。
  这便是我苦夏里的避世结界,一杯足以安顿身心、对抗炎威的私藏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