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休假,便迫不及待地赶往老家,与其说是想老妈,不如说是想吃老妈用土灶铁锅烧的大锅饭,特别是那嘎嘣脆的锅巴和那诱人的锅巴汤,让人垂涎欲滴!不料,母亲却说家中的大铁锅,一早烧坏了,这可急坏了我,赶紧催着哥哥去买。哥哥一面电话联系了村里的砖匠师傅,一面马不停蹄地上街去买锅。哥哥回来时,他车上除了新买的大铁锅,还砍了一大刀猪肉回来了,足足四五斤!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家中的铁锅,破得实在是泥巴再也糊不住时,母亲才满面愁容地赶去街上买锅。母亲回来时的样子很滑稽,她头顶着黑色的大铁锅,摇摇晃晃,远远看上去像个不倒翁。我蹦蹦跳跳迎上前,围着母亲,看看母亲是否带有好吃的!只见母亲放下铁锅,伸手在她那打着补丁的蓝色大衣襟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我兴奋地踮起脚尖凑上去,原来是一小块肥肉膘。虽然有些失落,但对于好久未闻肉香的我,第一反应就是“今天有肉吃啦”,顿时像只小馋猫,对着那块肉两眼放光。后来才知道,大铁锅是赊来的,这一小块膘肉,也还是找交情不错的杀猪佬赊来的!
无所不能的父亲仅花了半天时间,就让新铁锅稳稳当当地“坐”上了灶台,“可以开锅了。”父亲收好最后一抹泥浆说。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呀?啥叫“开锅”?只见母亲来到灶前架柴生火,不一会儿灶内便雾气腾腾。这时母亲吩咐我坐在灶下继续添柴,她则起身去外面的稻草堆上,拉扯下一大捧金黄色稻草,束成几个大小合适的草把。不一会儿,铁锅冒起了缕缕青烟,母亲便抄起一个草把,快速在铁锅内来回擦拭,当草把上一片漆黑,母亲又换上新的草把,继续在热气腾腾的铁锅上来回擦拭。
待草把上没了黑漆漆锅烟似的脏东西,她突然舀起一瓢清水倒入锅内,吓得我连呼“不要啊,这样会爆锅的”!母亲像是没听见,只见“噗”的一声,锅内瞬间冒出无数个水泡泡,它们跳动着,像一群激情飞扬的骏马在奔腾。嘿,还真奇了怪了,这样来回几次,大铁锅不但没爆,颜色倒从刚买来时的那种铁灰色,变成了漂亮的蓝黑色。
在我以为“开锅”结束时,母亲说了句,还有最后的“荤素搭配”,那才是“开锅”的压轴大戏呢。母亲嘱咐我不要添硬柴,让余火煨着,接着她把那块肥膘切成几块薄片,拣两块放入铁锅,待滋滋冒油时用锅铲抵着,在铁锅里来回擦拭,像一位精心的化妆师,一丝不苟,面面俱到,只擦得整个铁锅油光锃亮,漂亮的蓝黑色又多了一层光泽,明晃晃的。母亲铲出榨干了的油渣,入清水清洗,最后待锅烧热,在锅壁四周淋上几滴菜籽油,再放入事先准备好自家种的青菜。母亲说这青菜可不是炒来吃的,是“过锅”。锅过好了,“开锅”才算是完美收官!
我好奇地问母亲,“开锅”用得着这么繁琐吗?母亲笑着说,“开锅”如做人,吃过苦中苦,才能在酸甜苦辣的人生中安之若素。